第208頁
那時候的她,以為老師當時是為了程嘉律,免得妨礙到他的研究。
後來的她,以為是老師發現了程嘉律的罪行,但又怕她察覺了真相痛不欲生。
可現在的她才知道,那是老師在保護張羽曼。她肯定是察覺到了能自由出入家門的女兒,在那之後回來了,動過了她的東西。可哪怕女兒對她下毒手,要讓她死,她在臨終的時候,也要掩蓋女兒的罪惡,還幻想她能改邪歸正。
在她追問老師為什麼會這樣時,她卻咬緊牙關,一直盯著病房門口,不言不語。那是因為,她還希望女兒能出現在那裡,至少,來送她最後一程。
可惜老師不知道,在她為了女兒而靜默死去之後,女兒斷然拒絕了送她最後一程,只在聽到死訊後迫不及待地發出了詭異的笑聲,掛斷了電話。
那笑聲,永遠迴蕩在她的耳邊,腦中,心口。
她不敢對任何人說。在譴責張羽曼、痛罵張羽曼的時候,她也不曾提起過。
因為在想起那一刻的時候,肝腸寸斷的,不是那個發出笑聲的張羽曼,而是電話這一頭守著老師冰冷屍體的她。
“張羽曼……”顏未染死死盯著監控截圖上那個走出家門後,心虛地左顧右盼的女人。
她的眼中全是瘋狂的恨意,無法控制的手握得太緊,指關節白得泛紫,手背上青筋暴露,指甲將資料掐得太緊,硬生生挖出一道破痕來,
衛澤希心驚不已,趕緊抬手擁住她的肩,撫著她的背讓她那憋在胸中的一口氣趕緊吐出來。
“未染,未染?你先和我說說話。別這樣……”他真是很擔心她那緊咬的牙關,怕那被憤恨染得通紅的眼睛。
許久,顏未染那僵硬的身體才一寸一寸地鬆脫下來。她脫力地靠在他的懷中,呼吸還是急促,但那原本冰冷的身軀,總算漸漸停止了顫抖,眼中也開始有了清醒神智。
阿峰對潘朵拉使了個眼色,潘朵拉一輩子的智商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立即說:“衛少,我瞅著姐像是不舒服啊,你趕緊扶她上樓休息一下!”
衛澤希點點頭,伸臂去扶顏未染。但顏未染的身體虛軟得站不起來,他見攙扶的姿勢不方便,便抬手將她打橫抱起,小心地攏在懷中,抱到樓上去。
她那麼瘦,抱在懷裡纖細柔弱,似乎比上一次更輕了。
只是她薄薄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觸手冰冷,讓他有點擔心。所以他將她放在床上後,還幫她拉了毯子過來,將她蓋好。
顏未染靠在床頭,木然看著在自己面前坐下的衛澤希。
衛澤希輕聲問她:“你說吧,要怎麼辦?要我替你去教訓張羽曼嗎?”
顏未染搖了搖頭,低聲說:“不,我自己來。”
衛澤希看著她倔強咬牙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坐在床邊湊到她面前,問:“那你準備怎麼辦呢?私下解決?還是找法律途徑?”
顏未染咬住下唇,默然不語,只定定地看著他。
“如果是私下解決呢,我替你找個打手,或者設個套,讓她下半輩子比死還難,都是簡單的事情。”
顏未染想了許久,默然搖了搖頭。
“那就付諸法律吧,把她為了錢而害母親慘死的事情給揭發出來,法律會有公正審判的。”
“老師去世的時候,曾經努力叮囑我,不要將這件事公諸於眾。”顏未染的聲音艱澀無比,帶著哽咽,“她臨終時還竭力想要保護張羽曼,真是太傻了……”
衛澤希低聲問:“可如果你自己來的話,你會怎麼做呢?”
顏未染慢慢地屈起雙腿,抬手抱住膝蓋,將自己的臉埋在上面。
過了很久,久到衛澤希以為她不會說什麼的時候,她才低低地,一字一頓地說:“我要,違背老師的遺囑,把那份配方交給她。”
衛澤希錯愕地望著她,仿佛聽不懂她這句話的意思。
“是的,把配方交給她。”顏未染長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仿佛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又再重複了一遍。她的聲音不再發抖,也不再低啞,只是變得冰冷起來,冷到甚至有點銳利——
“她不是做夢都想得到那份配方嗎?既然她這麼逼我,用盡手段,那我就把它交給她。我要讓她明白,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永遠為她著想的那個人,已經永遠不存在了!”
衛澤希慢慢地走下樓,神情有些沉鬱。
坐在沙發上的潘朵拉立即跳起來,看看樓上,壓低聲音問:“衛少,我姐咋樣?”
“她太累了,要休息一下。”衛澤希說著,看看時間,示意阿峰和自己一起走,“朵拉,今晚你多留心一下未染。”
“行,我瞅著情況,看要不要陪她一塊兒睡。”潘朵拉說著,又看看阿峰,有些理虧地說,“那……那個玻璃,你整好後我付錢。”
“好,我記著。”阿峰說。
衛澤希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但今天折騰到現在實在有點困了,也就懶得問。兩人出了門,上了阿峰的車,衛澤希有點疲憊地倒在后座上。因為時差的關係,他也是三十來個小時沒有正經合眼了。
車子一開,衛澤希就覺得不舒服了:“把前車窗關上吧,風聲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