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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想了想,伸手示意他退開幾步,然後拿起手機,鎖好車走下來。
等下車一看,她才發現,原來不止側車窗,整部車的後車窗上也被寫滿了算式。凝聚在玻璃上的細小水珠被他寫出難以輕易辨認的潦草字母,只是空氣這麼濕潤,那些倉促寫下的痕跡已經十分模糊,而且,要是一場春雨下下來,他留下的一切都將被徹底沖刷去。
她抓緊時間將自己車玻璃前前後後的內容都拍了下來,才鬆了一口氣,抬頭望著他問:“那我怎麼給你呢?”
“請你發到我的郵箱好嗎?”他報出了自己的郵箱地址,請她將照片發給自己。
顏未染答應了,直接在手機上就給他寫了郵件,將照片附上給他。
他探頭看著她的手機屏幕:“所有的照片,沒有遺漏嗎?”
“放心吧,所有的,六張都附上了。”顏未染保證,等到發送成功後,抬頭看他。
這一刻四目相望,他們才發現彼此靠得這麼近。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幾乎可以讓彼此目光相纏。
第84章 遺產
兩人都有些不自然,他直起了身子,她偏轉了頭。
就在她轉頭的一瞬間,低垂的枝椏落下匯聚的一滴雨水,打在她的鼻尖上,她狼狽地抬手去摸自己的鼻子,懊惱地對他一笑:“下雨了,幸好我們搶先拍下了你的算式。”
他卻只望著她,輕聲問:“你是這邊的學生嗎?”
“不,我是來找一個華裔博士的,Jared.g,請問你認識他嗎?”顏未染有些心虛又有些期待地看著他,“我想找他有些事,但是沒有人引薦……你能幫我打聽一下如何見到程博士嗎?”
“哦……Jared.g嗎?”他凝視著她,片刻後,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顏未染看著他的笑容,覺得有些緊張的暈眩。人長得好看就是什麼都好看,就算他面無表情都讓她心動,更別提笑起來的模樣了。
那略帶上揚斜度的眉梢眼角,那因為笑意而微微眯起的眼睛,那藏在濃長的睫毛之下的晶瑩眸子,那眸子中隱約透出的光彩……簡直讓她緊張得不行。
“那麼,你找對人了。”他慢慢向她走來,和她站在了同一棵樹下,認真地看著她,說,“我就是程嘉律。”
她還記得那個春日,她跟著程嘉律走進研究室的時候,走廊外的四照花樹伸出了一根帶著雨水的花枝,橫斜地擦著她的裙角打過,留下濕漉漉的一個痕跡。
在她拍打著裙子上的水跡時,她聽到程嘉律說:“這是這棵樹今年開的第一枝花。他們都說紐約的春天從五月開始,現在看來,大概是真的。”
顏未染看看還在不停晃動的花朵,再看看他那極為奪目的側面線條,在心裡想,是啊,春天開始了。
可其實,她後來才知道,在遇見他的那一刻,她人生的春天就結束了。
顏未染看著零落的四照花,心裡忽然想到,不知道他花園裡的那一株四照花,今年春天開得怎麼樣呢?
不知道那花下的鞦韆,現在上面坐的是誰呢?
低落的情緒籠罩了她,但她立即就察覺到了,狠命地深深呼出一口氣,竭力將自己所有的不愉快全都驅趕出身體。
仿佛救贖一般,眼前又出現了衛澤希花園裡那些開得燦爛的百萬小玲。千萬朵小小鈴鐺開在花園中,再輕的風吹過,都能讓它們迎風飛舞,五彩絢爛。
上海現在的是夏天了吧?在灼熱陽光下,那些花朵將會開得更為輝煌迷人。
在剛剛到達紐約的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就開始想念上海了。進而,她還真有點衝動,想現在就問問遠在地球另一邊的衛澤希,你池塘里的那些錦鯉,都還好嗎?
她等待著雨過天晴,卻始終沒有到來。只能等雨稍微小點之後,就要冒雨離開。誰知就在她快步走到旁邊小教堂時,卻看見另一輛車急速拐過來,停在她的面前。
車窗搖下,露出張羽曼那張濃妝的臉:“顏未染,你給我站住!”
顏未染沒有理她,站在教堂的屋檐下,從包中拿出紙巾拍了拍自己被淋濕的頭髮,抬頭看著天際。
張羽曼從車內衝出來,幾步跨到她面前,抬手一指旁邊的墓園,叫道:“你還有臉來見我媽?”
“我敬她愛她,老師生前我竭盡全力做她助理,老師去世時身邊唯一送她的人就是我,她去世後我繼承她的遺志努力改進她的配方。我沒臉來見她,這世上還有誰有臉?”顏未染冷笑,打量著她問:“倒是你,頂著大濃妝、穿著露肩裝,你這副模樣有臉來見你媽?”
“我……”張羽曼一時語塞,辯解道,“我下了飛機就匆匆忙忙過來了!我想見我媽就來,哪像你還要假惺惺換個妝容!”
“那你去看吧。”顏未染說著,去向教堂的神甫借了把傘,準備離開。
張羽曼從車內拿出一把白玫瑰,抓住顏未染就說:“別走!今天當著我媽的面,我要向你問清楚一些事情,哼,我看你敢不敢在我媽面前說虧心話,做虧心事!”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顏未染氣憤想要甩開她的手,可這個不可理喻的張羽曼卻將她的手腕揪得緊緊的,根本不容她掙扎,拖著她就往墓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