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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們就先從這裡面下手,把這件事的真相,先搞清楚!”他說著,遲疑了一瞬,又問,“嘉律現在呢?”
“他回去了。”顏未染垂下眼,黯然說道。
衛澤希望著她遮住眼睛的輕顫睫毛,那睫毛仿佛是在他的心口顫動一般,讓他感覺到微微的刺痛,微微的麻癢,又有微微的緊張。
為什麼呢?嘉律來找她,為什麼又立即離開了?
他們之間的誤會雪消冰釋了。嘉律依然深愛她,她之前所受的一切遭遇都是別人所為,甚至嘉律也因為她而受到了波及。
他仿佛已經看到一對因為誤解而分離的戀人,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後,終於又舊情復熾,重新走到一起。
而那中間,曾經短暫地陪在受傷的女孩身邊的那個人,往往都成為過客。他沒能得到開始,也未能得到結局。就算一再牽住她的手,可最終留給他的也只有那些轉瞬就會消散的氣息,轉身就會褪色的記憶。
不甘心,不情願,不肯放手。所以衛澤希固執地抱緊懷中的未染,緊得像是天塌下來也不肯放手般,要將她永遠禁錮在自己懷中。
顏未染呼吸有些艱難,她感覺到衛澤希雙臂的力度,那種依戀與執著,讓她暈眩。她靜靜地將頭擱在他的肩上,許久,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低聲說:“衛少,你該走了。”
廣播聲正在耳邊響起,登機的時間已經臨近。衛澤希不得不進入安檢口,但又立即回頭,隔著落地玻璃看她。
她還站在原地看著他,在機場明亮燈光的映照下,那麼蒼白,又那麼動人。
衛澤希笑著朝她高高揮手,前往候機室。
他心想,我才不是過客呢。
因為,她凝視他的時候,表情那麼專注;她在他懷裡的時候,這麼乖又這麼柔軟。
他是終結者,是帶未染走出陰霾的英雄,是未染心中越來越重的份量。
回到上海之後,衛澤希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程嘉律發了消息:“在哪裡?聚一聚吧?”
消息發出去,直到他回到家,打開池塘邊的燈給錦鯉們餵食的時候,才收到程嘉律的回覆:“已經在回紐約的航班上。”
衛澤希毫不遲疑,單刀直入地問:“聽未染說,你去廣州找她了?”
程嘉律:“你不是也去了嗎?”
衛澤希看著他這句話,想像著嘉律的模樣,忽然笑了出來。在這句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回覆中,他肯定了自己一路上的想法,甚至有一種撥雲見日的心情,讓他整個人都燦爛發光起來。
心情大好,他乾脆把整罐魚食底朝天地全部倒進了池塘,任由那些魚爭食,然後施施然坐在池塘邊給程嘉律回覆:“對,後來未染送我上飛機的時候說,你們已經解開誤會了,現在她已經知道當初的一切。只是為什麼你不留在那邊陪她”
寫到這裡時,他忽然懂了。
為什麼不留在那邊陪她?因為現在,未染有了屬於自己的全新人生,她現在的事業在國內,她有了和他一起為之奮鬥的思染。
而程嘉律,他屬於紐約,屬於哥大。遠隔千里的兩個人,就算舊情想復燃,也沒法燒過整個太平洋來吧?
豁然開朗的衛澤希,看了看最後一句,一個字一個字刪掉,換成了“有空多回來看看,一切說開了是好事,我和未染隨時歡迎你。”
大概是他這種親密的態度惹惱了程嘉律,他不假思索便發過來回覆:“好的,我會考慮是否要將研究室搬到中國。”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衛澤希,手指一跳,差點沒把手機丟池塘里去。
池塘里的魚已經吃完了食物,慢慢散去,在波光中一條條慵懶肥碩。
衛澤希盯著它們看了一會兒,又挑眉笑出來,自言自語:“好吧,你搬呀,我等著你。”
他才不信程嘉律將長期以來的工作搬遷到國內會有這麼簡單。他還記得自己買這一池錦鯉的時候,調試好了所有的條件、做好了一切準備,可魚還是難免死了好幾條。
連魚都沒法承受一個池子到另一個池子的變動,一個發展了多年的完善實驗室、無數需要妥善環境的精密設備、好幾個正在進行中的研究,怎麼才能不傷元氣地轉移到國內來呢?
不是一年兩年,不是三年四年,這會是一場長期的緩慢轉移。到那時候,衛澤希覺得要是還搞不定未染,那真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退一萬步說,算嘉律真的有這樣的恆心狠心,為了未染而不惜自毀根基,奔赴回國,可他是一個人嗎?他的實驗室是屬於他獨自擁有的嗎?那不僅是屬於哥大的,更是屬於程家的。
別人不說,程嘉律那個鐵腕的大哥,怎麼可能容許弟弟做出這麼任性的事情來。而未染在受傷後,無法聯絡上嘉律、去尋找他時又沒有任何方法可尋的原因,衛澤希在這一刻也一清二楚了。
程家反對這場戀愛。程嘉律的感情,得不到家人的允許。
池塘內的錦鯉們還在緩慢地游來游去,漣漪上跳動著燈光,波光粼粼。
這些漂亮的魚兒,無憂無慮,身價不菲。可池塘那么小,它們會不會想離開呢?折騰到更大的一個池塘中,對它們來說的意義是什麼,其中不可揣測的風險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