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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羽曼死死瞪著顏未染,因為顏未染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讓她想起了母親。
母親最後在大雪裡看著她離開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失望,絕望,又似乎還燃燒著最後的希望,不肯放棄。
第135章 舉報
在她竊取了母親的婚戒換錢揮霍之後,母親把她從警局保釋出來。在警局門口,大雪紛紛揚揚,寒冷無比。她們站在寒風中打了許久的車,卻始終沒有等到。
她那天例假,從酒吧被抓進去之後卻沒人理會她,也沒有找到女警幫她。體內棉條擋不住十幾個小時的潮湧,濕熱的血順著大腿一直往下流,流出她超短裙的下方,順著她只穿絲襪的腿往下流,最後冰冷地流進她的踝靴中。
簡直是世界末日。
她抱著劇痛的肚子,傴僂在寒風中凍得哆嗦,母親看見了她的慘狀,便把外套脫下來給她包住下半身,口中沒完沒了地罵她:“看看你把自己糟踐成什麼樣!一群人在酒吧抽菸蹦迪發酒瘋,你還跟著砸東西!你把我婚戒弄哪兒去了?趕緊還給我!”
她咬著牙,捂著肚子狠狠瞪著母親:“還個屁!賣掉了,錢也花了!”
“賣給誰了?”母親似乎還想去贖回來。
“一個朋友介紹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找不到人了!”她夾緊雙腿,沒好氣地還嘴,“再說那男人都死了有十來年了,你還留著婚戒幹什麼?我認識了幾個有錢老頭,介紹個給你怎麼樣?”
她的嘴還沒合上,臉頰就受了重重一擊。是母親當著她那些朋友的面,狠狠甩了她一個巴掌。
她捂著臉頰,還沒感覺到疼痛,就因為那些朋友詫異錯愕的神情,臉頰熱熱地燒了起來。
在起鬨聲中,有輛計程車正開過來,停在他們面前。於是她羞惱地狠狠一甩頭,跟著朋友就走了。
母親急了,上來就要攔住她:“給我站住,你要上哪兒去?”
她在氣恨中,一把掙開母親攔住自己的手,重重將她推開。
母親趔趄倒退了兩步,積滿雪的台階太過滑溜,她收勢不住,立時重重摔倒,從台階上滾落了下來。
警局門口的台階不高,但她摔跌在雪地中,看來格外狼狽痛苦。
張羽曼站在計程車旁邊愣了愣,她看見母親趴在雪地上抬頭看她,披頭散髮,臉上發上沾滿了雪花,她的眼眶通紅,臉上是又失望,又絕望的神情,偏偏還帶著些希望,向她抬起手,叫她:“羽曼,你給我回來,不許走!”
雪花冰涼地落在她的臉上,也落在母親的臉上,但也很快就融化了,像眼淚一樣滑下她和母親的臉頰,落在雪地之中。
她只猶豫了兩三秒,聽到身後朋友的催促,她咬一咬牙,轉身就上了車,砰一聲關上了車門。
坐在車上她才想起來,母親的外套還包裹在她的下身。她將臉貼在玻璃上,往後面看去。
已經從雪中站起來的她身上,只穿著一件紅色的毛衣,狼狽又僵硬地在稀薄的雪光中看著她離開,一動不動。
她們越離越遠,然後車子拐了個彎,於是,她再也沒有見過母親了。
那是她們最後一面。
後來顏未染給她打電話說她媽媽摔傷了,讓她回去。她正發現男友在外勾三搭四,兩人大打出手,根本沒時間理會她。
再後來顏未染告訴她,她媽媽去世了。她當時正和一群人在派對上吸笑氣,對著電話人都笑傻了,哈哈哈哈地憋不住笑。她掐了電話,一邊笑一邊跟別人喊,有個小婊子跟我說我媽死了!我媽就摔了一跤,上個星期還蹦躂著打電話找我吵架,她說她死了!哈哈哈哈!
一群吸飽了笑氣的人都在笑,世界都是扭曲的,滑稽無比。
等她回過神來,已經是好幾天後了。她琢磨著去哪兒搞點錢時,才恍惚想起來,媽媽確實沒有再打電話過來叫她回家了。
她問那個出軌了好幾次卻不知為何還湊合在一起的男友:“之前在赫比那裡參加派對的時候,是不是有人說我媽死了?”
“我怎麼記得?我倒是記得赫比那天穿得很熱辣,深V的亮片裙,那胸得有E吧……”
“去死吧你!”她抓起枕頭砸過去,兩人先是在沙發上打架,後來就打到床上去了,把她腦中的事情就甩到了九霄雲外。
過了兩天她還是沒等到母親催她回家的電話,於是她終於撥打了母親的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顏未染,因為她媽媽已經永遠不能再接她電話了。
那一天在警察局台階下,全身落滿雪花,只穿著一件紅色毛衣的媽媽,是留給她的最後一面。
所以她從此再也沒法忘記母親當天的面容,永遠記得母親望著她時那失望,絕望,又仿佛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的雙眼。
就像現在坐在她面前的顏未染,那看著她的眼神,讓她又恐慌,又難過,又憤恨。
明明和母親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人,為什麼顏未染會比自己更像她,為什麼最終繼承了母親的事業和夢想的人會是顏未染,為什麼她這個親生女兒會處處都不如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外人?
惱怒讓她狠狠別開臉,色厲內荏地吼道:“別跟我說這種鬼話!什麼雪中送炭錦上添花的,她什麼東西都不留給我,我怎麼成功,怎麼出人頭地?她一個做媽的,不幫我鋪路幫你這個外人?你靠我媽倒是活得春風得意,現在還來說風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