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頁
因為那也是衛澤希自己,曾經一次又一次,千次萬次呢喃過的名字。
他的手心出了冷冷的汗,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手機。前置攝像頭被擋住,未染再也看不到這邊的情形,她詫異的詢問從那邊傳來:“衛少,怎麼了?”
衛澤希還不知道怎麼對她說,裡面有個護士匆匆走出來,詢問他:“先生,請問您是這位病人的朋友嗎?”
衛澤希點了點頭,聽得護士又問:“請問你們是否有位叫薇拉的朋友?病人頻繁呼喚她的名字。”
手機那邊安靜了,那邊的未染,沒有再出聲。
而衛澤希望著裡面依舊昏迷不醒的程嘉律,靜靜的,緩緩地說:“不,不是薇拉,是……未染。”
在護士不解的目光中,他終於長嘆了一口氣,將手機反過來,貼在了玻璃窗上,讓未染清楚看見嘉律現在的模樣。
他說:“嘉律出事了,他一直在呼喚你的名字。”
手機倒扣在玻璃上,他看不見顏未染的表情和動作,但他遲疑了片刻,還是說:“張羽曼想來偷他給你做的配方,嘉律心神不定,結果出了事故。其實在起火的時候,嘉律本來可以及時逃脫的,但因為他要保護電腦上的配方,所以……延誤了時機,差點葬身火海。”
顏未染飛到紐約是在第二天,隔著玻璃,她一眼就看見了依然還在ICU裡面的程嘉律。
他還在昏睡著,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她只看見他蒼白的半邊面頰,一點血色都沒有。
衛澤希和她一起站在玻璃外看著程嘉律現在的樣子,對她說:“基本上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現在各項功能指標都很低,隨時有危險,所以程家要求在ICU繼續監護一段時間。”
顏未染將額頭抵在玻璃上,凝視著程嘉律那因為毫無血色而顯得如同雲石雕像的面容,輕聲詢問:“他昏迷多久了,中間有醒來嗎?”
“快24小時了,沒醒來過,不過別擔心。”衛澤希看看時間,說,“可能睡久了會有點缺乏營養,醫生和他姑媽商量過了,48小時不醒來,再考慮掛營養針。不過我相信在那之前嘉律一定就能醒來了。”
顏未染緊貼玻璃沉默地站了許久,她的氣息呵在冰涼的玻璃上,一層薄薄的白霧,然後緩慢退散。
他這麼謹慎小心的人,原本,不會在實驗室里出問題的。
顏未染默然看著沉睡的程嘉律,她呼出的霧氣阻礙了她清楚地看他,所以她舉起手背,慢慢地把他們之間的隔閡擦掉。
她專注地看著裡面的程嘉律,而衛澤希在旁邊,不動聲色地側頭觀察著她。
他總覺得,她像是要把過往的一切不愉快都呼出來,然後,當著現在的嘉律親手抹掉一樣。
第175章 人爭一口氣
其實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實在大不了的東西呢?事實已經證明,當初傷害她的人並不是嘉律,從始至終嘉律也是個受害者。即使他曾經在她重病期間宣布過和方艾黎的婚訊,可那是因為他受了矇騙而幫助方艾黎,並不是真的如此打算。
曾有的誤會與賭氣,在過往那些真真切切的感情、在她第一次愛過的人面前,大概,已經分崩離析,再不會堅持了吧。
衛澤希黯然地想著,目光從身邊顏未染那關切的面容,又轉移到床上的程嘉律身上。
隔著明淨的巨大玻璃牆,他看見了病床上的嘉律,睫毛輕微顫動。
他的眼睛緩緩張開,尚帶著迷惘。那原本就朦朧的目光,落在玻璃之外顏未染的身上時,忽然就變得溫柔迷離,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能在睜開眼的時候看見她,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夢境一樣,他恍惚又欣喜,一直盯著她,再沒有其他任何動作。
而顏未染也久久地望著他,沒有出聲,沒有動彈。
這一刻衛澤希忽然想,現在他們在一個世界裡,而自己是外人了。
他是遲到的,是多餘的,是並沒能擁有與未染刻骨銘心過往的那一個人。
一瞬間他忽然沮喪起來。即使一向樂觀積極的天性也沒能拯救他。他慢慢地退了一步,感覺未染並沒有注意到,便又往後退了第二步。
他離開了走廊,到中庭去仰頭看著映在湛藍天空中的枯枝,呼吸了一下新鮮凜冽的空氣。
冰涼的氣息在他的胸肺間瀰漫,讓他覺得寒冷,又覺得清醒。
不知為什麼,這觸目所及蕭瑟的一切,讓他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未染。這麼冷漠,這麼令人不適,可又這麼美好。
他回頭去看未染,而她已經被護士指引著去消毒,大概是要進入ICU陪伴程嘉律了。
他沒有跟進去看,何必做這種讓三個人都尷尬的事情,嘉律都這樣了,把未染分給他一點點又怎麼樣。
他又抬起頭,看頭頂的枯枝去了。他想看看那上面的嫩芽長得怎麼樣,是否能在明年長出最茂盛蓬勃的枝葉來。
方艾黎靠在療養院的長椅上,抬頭看著頭頂。
療養院的落葉樹在冬天一片光禿禿的。灰藍的天空在樹枝上顯得壓抑而沉重,像是蒙在她頭頂逃不出去的帳幔。
裹著皮草的張羽曼,一進療養院就看到護士陪著方艾黎在曬太陽。她滿臉堆笑地走過去,貌似關切地在她面前蹲下:“方總,您現在感覺怎麼樣?精神看起來不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