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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朱阿姨好象很會找好吃的是吧?”
“對呀,我每天都吃不一樣的耶。”
“真好。”
小小一塊餅很快就吃完了,他抽來面紙擦拭兩人的手與嘴,道:“來,爸爸帶你上去。”說完抱起她。
“我不是娃娃了,可以自己上去的。”她微微動著小身子,想下來自己走。
她已經十歲了,不可以再被大人抱著走的。
房令璽抱她走出辦公室,低聲在她耳邊喃道:
“歡歡現在只喜歡朱阿姨,不喜歡爸爸了對不對?歡歡快要變壞小孩了……”
口氣可疑地抄襲自某位房姓老老生。
歡歡連忙伸手摟住父親的頸項,大聲澄清道:“不是的!我最喜歡爸爸了,人家還把點心留給您吃呢!”
“可是歡歡不讓爸爸抱。”聲音多麼蕭索。
“好啦,給您抱啦。”
“可是歡歡不讓爸爸送你上樓。”口氣多麼寂然。
“好嘛好嘛!您就抱我上樓吧。”她已經有被笑的準備了。
他眼中閃過勝利的光芒,但可沒露出半絲笑容。不然以後就不靈了,他才不會學父親那樣成日耍賴,結果要成了連狗都不屑理;一朝耍賴成功,卻又迫不及待得意給人看簡直是-白目。
父女倆正待走向樓梯口;才一層樓的距離而已,他們一向是爬樓梯上去。
態勢是很優閒,但是他畢竟是堂堂日理萬機的總經理,沒得清閒的—
“總經理,這是香港傳過來的最新合約內容……”
“總經理,‘達榮電機’的林老闆想跟您約時間洽淡第二季的訂單……”
“總經理,飯店經理打電話上來想確認尾牙的菜單與價位……”
房令璽半轉過身,面對三張等答案的面孔:
“訂單與合約交給協理處理。菜單這種事……”真不可思議,他什麼時候這麼事必躬親了?”要你們自己決定不算太困難吧?”
“但、但是-”特助一張俊挺嚴肅的臉,當下揪成小籠包。
“沒問題的。”新來的兩名秘書一致點頭。事實上他們覺得這種事根本沒必要請示上司,太瑣碎了。
“交給你們了。”他走人也。
“總經理… …”有人開始呻吟。
陳秘書見特助與助理們一致凝重下來的表情,忍不住問:“有什麼問題嗎?”
“你大概還不清楚,每年尾牙正是老闆們對飯店的考試。東皇飯店換過四個經理人、十一個廚師,只因老董事長覺得食物不合他胃口。後來總經理認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去年便親自似菜單,老先生看在總經理的分上,總不好發飆。可是總經理也算是挑嘴的人,所以飯店經理會希望總經理現在就確認菜單,然後讓廚師加緊練習。但是,看來今年飯店經理得自求多福了。”
“呀?總經理挑嘴嗎?”粘秘書覺得看不出來。
“他只是不說出來而已。你們什麼時候看到他吃完一個便當的?”特助可是太了解這一家子了。”除了小公主,房家人沒一個好伺候的。”
“要不是需要體力辦公,他才不會勉強吃我們買來的飯呢。”另一個助理補充說明。
“… …”兩名新上來的秘書啞然無言,只能瞠目以對。
“哎!如果今年尾牙沒辦好,總經理不知道會把帳記在誰頭上?”
“皮繃緊一點了。”
※※※
怎麼下去那麼久?
開完內務會議,朱月幽一邊敲打計算機一邊分神往電梯望去。歡歡下去送點心已有二十分鐘,以他父親忙碌的情況來看,應是沒時間拖著她聊天的,她也該上來了吧。
電梯的燈號一直沒動靜,也許再五分鐘她要是沒上來,該打電話下去探探口風。
才正想著呢。歡歡妖嫩的聲音已在她右後方響起—
“阿姨。”
“歡歡回來了-”她喜悅含笑地轉身,然後,對上了一雙沒預期會看到的眼,啞住。
房令璽見她僵住的表情,很快地收攝住恍神的心思,皮笑肉不笑的、極之禮貌地道:”我也來了。歡迎嗎?”
她深吸一口氣,以公式化的字正腔圓語氣道:
“您好,董事長正在裡面,容我代為能報。”
“慢。”不讓她遁逃,他移動身軀擋住她去路。“躲我?我做了什麼需要讓你避之如蛇蠍的事嗎?”
她悄吸一口氣,以平淡的語氣道:
“現在是上班時間,總經理上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找董事長,不是嗎?”
房令璽不對她這番公事公辦的言論表示看法,對懷中的女兒道:“歡歡,你最近是不是零食聽多了?怎麼都沒變重呢?”
“我有重啦,現在已經二十六公斤了呢。”她抗議。
“是嗎?感覺不出來,瞧,像羽毛似的-”他將她往上拋。
“啊……”歡歡尖叫。最後是一連串咯咯笑:“爸爸,不要啦!”
朱月幽差點休克,見他又想“行兇”第二次,她奔過去叫—”住、住手!你你、你做什麼?!”結結巴巴的話沒說個全,但動作倒是很確實-拍掉他手、接過歡歡,讓小女生得以“腳踏實地”,她緊張地問道:“有沒有事?你嚇到了吧?”
歡歡小臉紅撲撲的:“沒有嚇到啦。”
朱月幽蹲下身雙手輕撫她的頭臉,整整她的亂發、拭拭她臉上的汗。心神未定的面孔仍有幾絲倉皇。
房令璽低頭看著被拍打過的手臂,揚眉深思著這女人的態度。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這種母雞保護小雞的防衛姿態,不該出現在她身上吧?更別說在他這個親爹面前了,哪能有她出頭的分?
哪一種女人會這般保護別人的孩子?特別喜愛孩子的人?更明白一點劃分分則是,特別愛孩子卻膝下猶虛的人嘍?她是嗎?
上下打量她的體態,除了依然看不出已婚的影子以外,她纖細的腰肢、平坦的小腹……呃,再加上不算豐碩的上圍,的確不似生過孩子的模樣。
“阿姨,爸爸常常這樣跟我玩呀,你別擔心,爸爸不會讓我受傷的。”歡歡正在安慰一臉蒼白的朱月幽。
朱月幽迎上房令璽興味的眼光,沒躲開,反倒更添上一些責備:
“我想歡歡已經大到不適合玩這種‘拋高高’的遊戲了,要是不小心失手了怎麼辦?她可不是皮厚肉粗的男孩子。”
“對我自己的小孩,絕不會有‘不小心’這種意外產生。雖然你憂心得像是一個母親,但是別忘了我才是歡歡真正的親人。”
她唇一抿,像是止住了什麼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
“怎麼不說了?你看起來還似乎挺有意見的樣子。”
她退回辦公桌後方,按著通話鍵道:“董事長,總經理求見。”也沒讓里的人有回話的時間,便道:“你可以進去了。”
房令璽輕淡地問:“這是什麼意思?打發我?”
“不是的。只是不敢耽誤您寶貴的時間。”真是會說話不是? 他撇了下嘴角,對歡歡道:“來,歡歡,咱們進去找爺爺。多虧你朱阿姨提醒,不然我還真忘了接下來爸爸要帶你到墾丁玩兩天的事還沒跟爺爺說呢。”
“耶!”歡歡輕快地蹦跳過去,問道:“可不可以也讓阿姨一起去? 大家一起玩嘛。”
“怎麼可以占用阿姨寶貴的休假日呢?之前幾個禮拜六、日已經麻煩她很多了。歡歡要懂事一點,不然你朱阿姨就不疼你了哦。”
可惡!她分明是故意的!她還沒來得及澄清,歡歡便垂下秀致的彎月眉:
“阿姨,歡歡會懂事一點,阿姨別討厭歡歡。”
“當然有會,阿姨最愛歡歡了。別聽爸爸亂說!”
“我亂說?”好大的膽子,他可是她的上司,就算“說老老闆壞話”是做人員工杜絕不了的樂趣,而他也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去。但是,從不會有人白目到在上司本人面前直言誹謗吧?!找死不是?還是在找炒魷魚吃?她一點都沒察覺到失言嗎?他很專注地觀察著—
果真一點也沒有。要不是她僭越成習慣,就是渾然不覺自己失言,或者是氣到什麼注意不到?
“你別亂教小孩子!歡歡會當真的!”
“我這是在教她人情世故的道理,她得學著別把人家的客套話當真。”有膽量的女人,繼續犯上且死不悔改,甚至連手指都高揚到他鼻尖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