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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連十步之外的方璇都以為一場干架一觸即發,馬上循聲看這兒,鄔嘉葵低言一句“臧思明你想幹嘛”,而靳譯肯沒炸。
他看著臧思明。
看著他的眼睛,和他發抖的指頭,一字一句地說:“你也知道我懷疑你,所以,好好對一下你心裡的口供,接下來只要她沒醒,我就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問你,對清楚了,前後別有矛盾,別有紕漏,別丟邏輯,或者現在就把用不著編的那個版本告訴我,她沒醒之前,還來得及。”
語氣低沉,藏著威脅。
臧思明粗聲呼吸著,兩人對視。
但就在這個時候,寧靜而微妙的劍拔弩張時刻,廊道口突然傳出動靜,鄔嘉葵側頭看,吳爾一直在廊道口打電話,這會兒突然朝轉角口招手,臧習浦的身影緊接著過來,吳爾問一句怎麼才到,臧習浦朝這兒揪眉探一眼,嘴型似說“去了趟機場”,隨後回身朝轉角口看,手朝里作請,似在接人,臧思明起身喊一聲“叔”,靳譯肯側頭。
與此同時,老坪緊跟著臧習浦出現在轉角口,也與臧習浦一樣朝後接人,倆女士的身影緊隨其後,龍梓儀與盧子牧,龍梓儀步伐迅速,走路帶風,滿額的汗與風雨欲來的面部表情,他認出人的下一秒,立刻起身。
“拉我女兒上船的那人呢?那個男孩子呢!”
她邊走邊質問,完全不顧盧子牧與老坪,鄔嘉葵跟著起身,叫一聲“阿姨”,龍梓儀沒搭理,唯有經過靳譯肯時快速撂他一眼,近乎瞪目,他無聲受著,視線相交不過一秒後,龍梓儀轉而直指向臧思明:“是不是你?你拉我女兒上船的?”
“梓儀!也是他救的七七,他是藏先生的侄子。”
盧子牧拉了一把手,勸,但很快被龍梓儀甩,她揪臧思明的領口:“你在船上對我女兒做了什麼?啊?把她弄成那個樣子!你們都在船上幹什麼!”
“阿姨我什麼都沒幹!她喝多了跳海,我救的她!”
“她喝多能跳海?當她三歲孩子?我女兒脾氣沖但不傻!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都在船上幹什麼勾當!”
“阿姨我真是……我真的沒騙……”
“您先冷靜,這事兒我們慢慢盤。”
臧習浦趕上,及時在兩人中間調節,龍梓儀不聽,在眾人規勸之下仍抬手指著臧思明,非要他給一個說法,直到手術室門咔一聲開,才稍微止住她近乎爆發的情緒,靳譯肯立刻看過去,醫生問一聲家屬在否,龍梓儀先於他應:“在!”
他慢一步,走在龍梓儀後頭。
“您是?”
“我是她媽媽,我女兒情況怎麼樣大夫?她剛才溺水不是搶救過來了嗎,為什麼還要搶救這麼久?”
“您先冷靜,聽我慢慢說。”醫生抬手壓了壓空氣,與龍梓儀往僻靜處走一步,“溺水問題不大,但您的女兒外傷性流產,失血過多,目前雖然已經脫險,但生命體徵微弱,需要……”
“她懷孕了?”
龍梓儀反問。
醫生頓了頓,回過頭,視線透過龍梓儀看向原本做過家屬登記的靳譯肯,他也聽見那段話,在半垮的邊緣,抓著重點詞,反問一句:“外傷性流產?”
隨後看向臧思明,手快揪到臧思明衣領的同時,胳臂突然被回過身的龍梓儀一拉,狠厲的視線來不及與臧思明對上,肩身受龍梓儀的包一記甩:“你怎麼能讓她懷孕!”
包上的金屬鏈子刮到他,他別頭,側頸處一道紅痕,鄔嘉葵上前,盧子牧也立刻扯著她的手臂,按下她抓包的手:“冷靜點,梓儀。”
“她才多大,自己都顧不好!原來跟我說好一天的行程,為什麼在這鬼地方待了三天!你拐她到這兒的?“
“阿姨。”
但是龍梓儀不聽勸,不聽他此刻比誰都疲憊的嗓音,用力地往他身上推:“她今天要是有半點事,你和那群小兔崽子都給她陪葬!”
……
這話撂下了。
聲嘶力竭的半小時後,身心交瘁。
他在長廊轉角的椅子上獨身坐著,低著頭,聽醫生說她身上每一處外傷,聽醫生說她接下來可能會度過三天的昏迷期,也可能度不過,度不過是什麼意思,醫生沒說,他全都聽著,一言不發。
斜對的ICU病房內,隔著牆玻璃,龍七在裡頭睡。
她從出手術室的時候,手腕上就扎著各種管子,臉上無血色,也無唇色,閉著眼,罩著呼吸機,保持深度睡眠的狀態孱弱地呼吸,但他偏知道“睡”這個字用得太好聽,她更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精氣神,剩下一副殼子在病床上殘喘,他的虎口還有被她的指甲摳痛的觸感,他還記得她瞪紅的眼睛,記得她肌膚上冰冰冷冷的潮濕,那些殘留的感覺與畫面在腦袋裡輪番回放,他看長廊的另一處,臧習浦正扣著臧思明了解情況,臧思明感受到注視,透過臧習浦朝他這兒看,看了一秒,躲閃,臧習浦隨之回頭,視線隔著冗長的醫院長廊,與靳譯肯無聲地對上。
十來歲的年齡差距,一處沉斂一處輕狂,像不怒自威的獅對上年輕嗜血的狼,要絞殺的獵物在眼裡清清楚楚地擺著,臧思明不由自主往後退一步,臧習浦則收回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