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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採訪上電視後,老坪幾次重看,看得唉聲嘆氣的,龍七那會兒在劇組更衣室換衣,服裝師手工做了件特別好看但特別複雜的胸衣讓她穿,類似二十世紀中葉的束腰,她拿著劇本看戲,兩名服裝師唰地拉緊胸衣,把她勒得咳嗽一聲,手把住牆壁,本子往地上掉,整個身段也出來了,一股子情慾氣息,服裝師接著在她背後系帶子,穿來繞去,打了好幾個結,老坪又想給她講道理,她說沒心思聽。
她現在的心思都撲在一場即將開拍的激情戲上。
之前接戲的時候老坪提過,但當時她忙著摻和董西的事,沒聽進去,直到前幾天才開始正視起來。
這場戲是作為兇殺案關鍵人證的她在出租屋內與追查她的偵探產生情愫,偵探明知她邪而不祥,卻對她產生超脫道德的占有欲,從一開始的排拒,到後來夾帶著暴力的性愛,最後露出馬腳,使他的真兇身份在周以聰飾演的輕狂警察前暴露。
而飾演暴斂偵探的是影帝臧習浦。
兩個月的戲對下來,她和藏習浦的角色之間確實有一股亦師亦愛侶的火花,加上雙方角色的社會地位與年齡差(她飾演的偷渡客20歲,臧習浦飾演的中年危機偵探與他本人的年齡一樣,36歲),使得道德,破案,欲望三線並行,這場戲很重頭,導演很重視,所以專門讓她和臧習浦先磨了兩個多月,彼此入戲了才敢拍。
可她那兩個月光使勁兒跟靳譯肯去磨了。
裹完胸衣,服裝師給她穿一件有撕扯感的吊帶裙,在她的頭髮,脖頸,鎖骨處噴了點東西製造出汗效果,情慾感更濃烈,外頭再套一件男款的夾克(偵探的衣服),造型算上完了。
戲中的出租屋是在棚內搭的景,沒有屋頂,從棚(倉庫)的二樓迴廊能看到整個布局,她在助理身旁走著,專注發信息,班衛最近忙自己的演唱會,有段時間沒追蹤鄔嘉葵的消息了,這會兒又向她打探內部情報,她回到一半,竇浚雲發來消息。
——最近怎樣?
這個人居然還有臉來找她。
她在頁面里找“加入黑名單”的按鈕,竇浚雲緊接著又發一條。
——我分手了,在你之前我就已經打算和她分手了,我理解你生氣的點,是我混蛋,給我個彌補的機會?
“從哪兒刪人?”她側頭問助理。
而後摁住語音鍵回覆:“可別自作多情,您有沒有女朋友跟我都沒半毛錢關係,自我認知倒清晰,可這分手的鍋你別往我這兒……”
話沒說完,看到五米之外的鄔嘉葵,指腹突然出了汗,與屏幕分離,沒有說完的語音“嗖”地一下發送出。
鄔嘉葵正在與演員對戲。
她站著,環著手臂,捲起的劇本攥在手中,身邊簇擁著兩名助理與一名造型師,一邊專注地聽著眼前人講話,一邊垂下左手,撫了撫身後休憩椅上坐著的人。
而龍七的視線在那休憩椅上。
他的身子被鄔嘉葵擋住了大半,但耐不住轉著手機的手部動作眼熟,翹著二郎腿,膝蓋邊轉悠著一條紫貂色被毛的阿拉斯加,他紋了身的那隻手懸在扶手邊上,食指慢悠悠地動著,引弄著阿拉,鄔嘉葵的手始終在他肩上輕輕撫著,似要撫平他因長久等待而升起的燥郁,直到鄔嘉葵稍微挪動身子,靳譯肯的側臉才露出來,懶著,無趣著,左前方的訓犬師一聲吹哨,拍手喊“龍二”,阿拉一個機警起身豎耳朵,朝著訓犬師方向“嗖”地竄去。
她的步子因這一幕慢下來,身後的老坪走得比她快了,回頭看她,又順著她的視線看狗,咳一聲,注意著她的臉色。
“拍戲需要這種毛色的阿拉,鄔嘉葵……鄔嘉葵幫劇組借來了。”
鄔嘉葵去向靳譯肯借來了“龍二”。
與此同時,導演向龍七方向招手打響指。
這聲音響亮,導演周身一圈的人都看過來,剛與導演講完戲的臧習浦抱著手臂看過來,在對戲的鄔嘉葵看過來,在椅子上坐得倍覺人生無趣的靳譯肯同樣看過來,龍七將手機慢慢放進夾克的衣兜,單插著手,而靳譯肯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隨後下移,慢條斯理地落在她泛著濕的發梢,鎖骨上。
棚里的溫度,真是悶熱得猶如三伏天。
這撂過來的眼神並沒有超過三秒。
靳譯肯在第四秒收了視線,就跟看了個普通女明星一樣,臧習浦在第五秒喚一聲她的名字,靳譯肯的側臉被鄔嘉葵的身子擋住,他的手機仍在那兒慢悠悠地轉著,龍七朝導演的方向走,臧習浦正靠在出租屋景內的木桌邊沿,穿一件白襯衫,領口的領帶半扯,等她到,拿桌上的威士忌,朝酒杯里倒小半杯。
“不緊張啊。”導演是個年過半百的文藝老漢,平時不苟言笑的,這會兒來這麼一句,也沒往龍七的方向看,安慰得一點都不走心,臧習浦搖著頭笑了笑,遞給她酒。
“過會兒冷,先喝點兒。”
她雖然接杯子,另一隻手卻往臧習浦手裡拿過威士忌酒瓶,往裡頭接著倒,導演這時候讓身邊的人退了退,語氣仍沒情緒起伏,問:“有經驗嗎?“
龍七對著空氣呵笑了一下,酒的液面到達杯口,臧習浦摁著她的手腕止了一下,她挪開手,使臧習浦的手落空,面向靳譯肯的方向:“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