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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西?”
她正往陽台走,聞聲,側過身。
“你來啊。”
“你們去吧,我剛吃過。”
“喝點東西也可以,一起吧,來啊。”
“晚上還有些東西要趕,你們去吧,我沒事。”
林繪盯著她看了一秒,她的情緒還在剛才那微信的對話里,心情怎麼都是好的,但這好里也摻雜了那麼一點點敏感與尷尬,不過半秒便稍縱即逝,隨之被臉上溫柔的笑覆蓋:“那我們走了。”
“林繪。”董西叫她。
女生們呼啦呼啦地往外趕,門框口只剩被叫住而放緩腳步的她,董西說:“我是真的因為有事才不去,你不要多想,歡迎你回來。”
林繪的臉上沒有變化。
就好像一開始她就沒有想多過一樣,她仍舊笑著,把住門框,眉間雀躍幾下後,試探性地問:“那能問你點事嗎?”
“嗯?”
“你以前跟龍七同一所高中對嗎,你知不知道當時她和她男朋友的事?”
***
洛杉磯之行結束後又往北海道待了兩個星期,照片一邊拍一邊傳給國內挑揀製作和排版,等龍七回國,老坪已經差人緊趕慢趕地排出了幾本寫真樣集,緊接著他就讓龍七調整狀態準備進組,之前她試鏡的一個電影角色拿下來了,十二月初開拍,懸疑動作電影,是男人戲,不少實力派老咖斗戲,而她的角色萬綠叢中一點紅,是一個性格孤僻且嗜血暴力的女偷渡客,很有張力,對方導演看中龍七身上那股勁兒,前幾天終於拍板定人,但電影開拍前需要她接受一些體能訓練與武術指導,老坪很重視,她魂都沒回來呢,就急著讓她見指導老師練體能。
連軸轉四天後,龍七在訓練房裡疲勞過度倒了一次,老坪風風火火地趕來時,她吊著鹽水,垂著眼,雙腳擱在與椅子平行高的矮桌上,一聲不吭地打遊戲,滿身的陰鬱氣場,郝帥說她就沒說過整一句話,拿了他的手機也沒再還回來。(她的手機在拍寫真時由老坪代為管理了,回國後他沒記得還她)
老坪立刻從自個兒助手包里掏手機,雙手奉:“別生氣,手機我一直給您老充著電呢,我再給您放半天假。”
她還是不吭聲,接手機,開鎖,屏幕光照到她臉上,她點開林繪的聊天框,看一眼後,撂老坪一眼。
“我隨手回復的。”老坪說。
“給我一本寫真樣本。”
“幹嘛?”
“你都回人家說一起吃飯了,我還賴皮不成,不是說給我半天假?”
龍七的聲音一直冷,隨時要炸,老坪立刻點頭招助理:“行行行給她給她給她,把老張也叫來,下午車歸她。”
老張是老坪的司機。
一小時後,老張將車停在中昱大學西門,正是十一月份,入秋,雨天,天色灰沉沉。
最近一股寒流降臨,進出大學的學生著衣風格都換了一撥,往秋衣上靠,龍七卻始終穿得不多,背心領牛仔馬甲皮靴子,多的只配一個寬大柔軟的羊毛圍巾和寬檐禮帽,頭髮應電影的造型要求又挑染了青灰色,戴墨鏡,沒戴口罩,厚厚的圍巾擋著下半邊臉。
她下車時,雨還在下,且有越下越大的架勢,她給林繪發信息,林繪很快回復,說自己馬上就過來,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去她的宿舍等候順便躲雨,宿舍房門沒鎖。
然後她發來了宿舍樓地址和門牌號。
老張問車子要不要在這兒候著,她說你回吧。
隨後扯低禮帽的帽檐,抱著臂進了校門,雨天的校園道上學生不多,個個都撐著傘,傘面擋著每個人的面容,誰也看不清誰。
去宿舍樓的路上經過一片湖,是中昱大學有名的百子湖,湖面上蒙著一層水霧汽,對岸有一座長長的圍牆,五彩斑斕的,乍看像一片海市蜃樓,但到底畫的什麼,龍七沒看清,也沒多留意。
林繪的宿舍不僅沒鎖,還沒一個人。
是個四人宿舍,有一個小客廳,獨立的衛浴和陽台,她拍開圍巾上的水汽,打量了一下,宿舍空間還算大,鞋、衣服、床品及學習用品都有序擺放,空氣里有一股女生宿舍特有的甜味兒,摻雜一絲顏料的味道,角落裡擺放著一些樂器,牆上掛著一塊板,板上貼著各種拍立得相片,相片間的空隙還被畫上了可愛的小裝飾,而相片裡,是這個宿舍女生的各種合照。
也有董西的照片。
她總是不太笑的那一個。
龍七看著,咳嗽一聲。
樓外遙遙傳來課鈴,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女生宿舍的窗戶沒關,涼風陣陣吹,她的手機在手裡轉啊轉,慢慢地走在四個床位之間,林繪的床應該是靠左邊的一個,床沿扶手上掛著洛杉磯帶回來的掛飾,而董西的床……
窗外襲來一陣猛風,有些雨拍打進陽台,靠陽台的一個床位書桌上,一支畫筆啪地一下掉地上。
她去撿。
將畫筆擱桌上時,看見書桌上堆的一疊畫冊,龍七不懂行,但畫冊封面如此熟悉,早已在董西高中時的主頁相冊中看過很多次,那一刻她就知道這是誰的床位了,不由自主地去拿畫集,書桌右上角的一個小盒子這時候被撥動,啪地一聲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