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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芬將目光落在了林文然身上,她知道兒子出事,第一個打給的電話就是這個女孩。
林文然微微地搖了搖頭,她對著林爽說了幾句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都想要讓他一個人冷靜,誰都沒看到他淋漓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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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林文然在東方寵物醫院找到了靳洛。
至於大白……
那一身狼藉讓她的心都跟著哆嗦。
最讓人心酸的是已經傷成這樣,身體上插滿了治療的管子,看到林文然來了,它的尾巴還是肉眼可見地搖了一下。
大白來的時候慘烈的樣子都嚇壞了醫生,可除了心疼和罵幾句狠話解解氣,能給它的還有什麼?
林文然眼淚不可控地流了下來,靳洛正在跟大夫說話,大夫簡單地介紹了大白的情況,不只是四條腿上受的傷,它的前腿到頭的皮都被剝下了,失血過多,內臟也因為人的踢踹受了傷,大概意思就是讓靳洛做好準備,能不能熬下來就看今天了。
沉默了片刻,靳洛蹲下身子,想要像以前那樣撫摸大白,卻發現連下手的地方都沒有。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靳洛去小賣部買了兩個麵包,跟林文然坐在花壇上吃。
倆人都沒有什麼胃口,林文然垂著頭,靳洛機械地吞著麵包:“吃吧,總會過去的。”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他才三歲多不到四歲的時候,就是這樣看著文芬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了字,然後第二天,父親就咽氣了。
也是同樣的一身鮮血,被銳利的刀鋒劃破了大動脈。
生死什麼的……
對於他,是不是已經趨於麻木?
林文然知道靳洛內心遠不如他所表現的,她沒有說安慰的話,目視前方:“如果大白挺過來了,我們收留它吧。”
靳洛嚼著麵包,嘴裡居然有了血腥的味道。
林文然還在說:“我們給它搭一個小窩。”
不見回應,她的碎碎念卻沒有停止。
“雖然我不會養貓,但我們可以上網去查,好像沒那麼麻煩。”
“除蟎,弄貓毛,買貓砂,餵貓糧,我們可以慢慢學。”
“當一個鏟屎官什麼的也挺好,我們——”
林文然的話沒說完,身子讓人抱住了,靳洛用力地抱著她,身子微微地顫抖。
太多的我們,就算是冰凍的心也會融化幾分吧。
不再多說話,林文然抬起手,像是每次受了委屈母親安慰自己一樣,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
一下又一下,輕輕的,軟軟的,那顆憋悶到幾乎要抓狂的心就這麼奇蹟般地冷靜了下來。
月光從霧霾下透出,灑落在倆人的身上,捲走了幾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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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不負。
大白總算挺過來了。
接下來就是高額的醫藥費。
醫院同情大白,減免了一半,林文然好幾次想要幫忙,但她知道以靳洛的性格是不會允許的。
靳洛打工賺的那些錢,一夜之間全投在了治療上。
靳洛一點都不心疼,現在的他只想保住大白。
大白前半段身子的皮毛是被活生生地剝下去的,就算是恢復,以後也不會再變成之前毛茸茸的樣子,成了別人眼中的“怪物”,就是來寵物園看病的其他動物看到它都退避三舍。
大白一直一動不動地趴著,什麼都不去看,只靳洛和林文然來的時候它的眼裡才有些光彩。
林文然看著大白,在那一瞬間,覺得它像極了靳洛。
靈魂中的某種契合……
他們都是那樣地孤單與無助。
可在別人看來,反而是淡漠的高高在上。
靳洛跟林文然一起把其他貓埋葬了,那天的風很大,迷了倆人的眼睛,天上的烏鴉也淒涼的叫著。
靳洛點了一顆煙,林文然默默垂淚。
過了許久,靳洛擦掉林文然的眼淚,牽著她的手:“走吧。”
又過了一個星期,林文然一大早就跟靳洛把它接回了家。
喬西知道大白的事兒,好幾次嚷嚷著要教訓那幾個畜生一頓,可看靳洛好像麻木了一般,到最後他也只能黑了幾個人的電腦解解氣。
聽著喬西跟他說怎麼黑的幾個人的電腦,靳洛抽著煙不言不語,這段時間他又把煙撿起來了,過了許久,喬西無奈了:“洛兒,你總得給點反應啊。”
靳洛還是不說話,喬西最怕他這樣沉默,怕他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身上,怕他又會覺得什麼凡是接近他的都會受到影響。
隨著日子的推移,大白的身體逐漸恢復,但卻還是留下了心理創傷。
除了靳洛和林文然,它不再相信其他任何人,而且變得非常粘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黏在倆人身邊。
畢竟高三了,課程重,倆人不能隨時帶著它,大白就縮在窩裡,一動也不動,只要倆人不在,不吃飯也不喝水。
外用的藥膏每天都在抹,還要定期去複查輸液消炎,那段時間倆人忙成了陀螺。
放學後,倆人將大白放在寵物箱裡,去超市給它買貓糧。大白格外喜歡牛肉,貓糧多是這個口味的,倆人轉悠了一圈買好東西,林文然在冰淇淋推車前不動了。
靳洛眼角一抽:“不可以。”她生理期馬上就要到了,每次都疼得面色蒼白,怎麼這麼沒記性?
林文然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靳洛。
到最後,靳洛妥協地嘆了口氣:“只能吃一個。”
得償所願的林文然開心得像是一個孩子,吃著冰淇淋眼睛亮晶晶的,又走了一圈,靳洛寵溺地笑,伸手去擦她嘴邊沾著的奶漬。
“洛兒。”
熟悉的聲音就像是一道驚雷,靳洛的手一伸,捏著林文然的肩膀把她拽到了身後,嚇得林文然一哆嗦。她扭頭一看,看到了站在對面手裡拎著幾個袋子的文芬。
文芬顯然是被兒子的動作給傷著了,她看著靳洛:“洛兒,你……”
“有事兒嗎?”靳洛的表情淡漠,說話的語氣也像是對陌生人一般,林文然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我先去買些東西,你跟阿姨聊。”
眼看著林文然離開,文芬忍不住問:“她是?”
靳洛不說話,偏了偏頭。
“你們這是在談戀愛?”文芬試探性地問,靳洛轉過頭盯著她的眼睛,冷笑:“怎麼,怕我耽誤人家姑娘?”
這話讓文芬的臉沉了沉:“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麼?媽媽關心你有錯嗎?早戀的確會耽誤學習,你要把握——”
“行了。”靳洛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別跟我這說教,你跟蕭海峰不也是校園戀嗎?”
這話一下子激怒了文芬,她兩眼通紅,猛地抬起手,靳洛淡淡地看著她。
過了許久……
文芬的手放下了,她吸了吸鼻子,心灰意冷:“既然我怎麼解釋都沒用,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