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燁澤離開病房時,我的腳步跟了上去。
他上了電梯,我也走進了電梯。
我拭去淚水,看著面無表情的他,說道:“燁澤,她是你媽,好歹你也叫一聲,為什麼你要這麼無情地對待那麼可憐的一個女人?”
“所以呢?”燁澤寒冷如冰的厲目側了過來,看著我,“你覺得我應該哭天喊地,這樣那個女人就不會死?”
我不解地看著燁澤,他說這種話的語氣太奇怪了。
“莫凝,你做事沒分寸,我不想怪你,但是你如果每次都這麼沒頭腦地瞎叫,會招人煩。”話落,電梯門打開了,他就這樣若無其事地走了。
我怔怔在站在電梯中,直到門重新關上。
他說這種話什麼意思?我沒頭腦?我跟著哭,我陪著他的親媽,這些都是錯誤的?
我承認,我多愁善感,那是因為我太在乎親情了。
每個親人的離開都會在我心中加一道傷疤,我不明白,燁澤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他難道不會痛?
電梯將我再次送上了六樓,我進房的時候,白布已經蓋住了程姨的臉。
這個在我生命里出現的時間非常短暫的女人,就這樣永遠閉上了眼。陰豪在一旁抽涕著,看得出來他傷心欲絕。
親兒子冷漠地離開了,繼子哭得死去活來。
這也許就是命。
重回病房的我沒哭了,婆婆在一旁仍舊在哭,我明白,程姨的離開是她的痛,也是她的喜,再也沒人跟她搶兒子了。
接下來的幾天,程姨的後事就在福城辦了,陰豪說本來要帶回國外的,但程姨說,落葉要歸根,所以就留在福城了。
後事處理完後,陰豪說他也要留下來,想在福城置業。
我沒搭理他,我覺得自己閒事如果管太多,到時候我就會煩得更多。
我陪婆婆回易家的時候,婆婆突然問我:“莫凝,燁澤那天為什麼會來病房,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我心慌地低下了頭,不敢回答她的問題,我怕我說了,會被千刀萬剮了。
“你是不是告訴了燁澤?”婆婆突然厲聲地質問了起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燁澤的離開
我的沉默代表了我默認了。
婆婆不笨,已經猜出來了,她用力地捶打著我的手臂罵道:“你怎麼這麼蠢,你知不知道以燁澤的脾氣,會發生很嚴重的後果。”
我不語,我的食言讓我自己變得不守信用。婆婆的一再叮嚀我沒做到,被打被罵都是應該的。
婆婆罵了幾句之後,車內倒安靜了下來。
回到易家的時候,婆婆先下了車,我隨後小步地跟了上去,一走進大廳便看到燁澤雙手環胸坐在沙發上。
他目光中透著別樣的冷靜,眼皮微垂,眼球紋絲不動地盯著前方,當我跟婆婆倆人的身影落到他的視線當中後,他才緩緩地睜大了眼,冷聲說道:“回來了?”
“燁澤,今天怎麼沒去公司?”婆婆心慌地問著,平時一臉和氣的她,從來沒有這種緊張的表情。
“等你們。”燁澤的目光快速地掃過婆婆之後又落到了我身上。
“燁澤,餓嗎?我去給你煮點面吃。”我想找個藉口離開,還沒轉身就被燁澤給喚住了。
“莫凝,你跟媽坐下,有些事情,我們今天必須當面說清楚。”燁澤那沉穩沙啞的聲音落下之後,我內心慌亂著,皺著眉頭,緩緩地上去,坐在婆婆的旁邊。
我以為一坐下來,就可能開誠布公地開始逼問,可是沒有,又是該死的沉默之中。
這些無聲的硝煙之中,誰先開口就誰輸。
我被這種冷戰憋得太難受了,最終是我先開了口,說道:“有什麼話就直說,我知道這次程姨的事,我隱瞞了你是我不對,可你現在這樣陰陽怪氣的,到底想怎麼樣?”
“莫凝,這件事就怪你。”婆婆附和了一聲,將責任倒是推得乾淨。
燁澤的目光詭異地看著我們,嘴角自嘲地揚起,冷哼了一聲,“很好,我易燁澤這輩子每走一步都會算下一步,卻沒想過,我從剛開始就走錯了方向。”
“燁澤,你沒錯,你不要自責,如果要怪就怪媽,是我壞,是我為了挽留你爸,利用了你,你不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婆婆太了解燁澤了。
我卻糊塗地看著他,換成我,如果知道養了自己這麼多年,疼了自己這麼多年的母親只是養母,自己不是易家親生的,肯定也不敢接受這種事實。
可這又怎麼樣呢,除了多一個媽,世界都沒變。
我靜靜地看著燁澤的臉,他太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我讀不到他的憤怒,如果他生氣了,罵我們幾句,發泄一下,可能會更好。
“媽,我記得當年我跟你就站在樓上,看著奶奶把丁尚奇跟他媽像狗一樣的趕出去,當我知道爸在外面有其他女人跟孩子的時候,我跟你一樣都憎恨他們的存在,可現在想來,是多麼可笑。”燁澤波瀾不驚地說著過往。
我的記憶也開始回想到丁尚奇那時在說到回易家時被趕出去的情形,原來燁澤也在場,那個場面應該在他心裡造成了一定的陰影。
誰能想到奶奶趕走得是易家唯一的親孫子,的確是非常可笑的悲劇。
“燁澤,這都怪我,如果有惡報,我自己承擔。”婆婆眼睛閃著淚光,她默咽了一下,緊緊地盯著燁澤。
“爸去世後,我扛起易家的一切,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深怕做得不好,就讓易家丟人,我活得累是因為我身上的責任重,我不能讓別人看不起我易燁澤。”燁澤輕咬著自己的唇,聲音中帶中顫抖,我知道他在隱忍。
“燁澤,我們除了沒有血緣之外,這麼多年,你就是媽的孩子,你有權享受易家的一切,有權……”婆婆哭訴地說著,話還沒說完,就被燁澤給打斷了。
“可我身上沒流易家的血,這一點是無法抹滅的。”燁澤的突然厲聲嚇到了婆婆,也嚇到了我。
我沒想到血緣關係在燁澤的心目中這麼重要。
換而言之,燁澤把易家的一切看得太重,把易家的使命當成自己的命在維護,可當他發現自己不是易家的孩子時,他心中的堡壘瞬間被摧毀了。
這些年他的辛苦,他的努力,他的付出此刻被他自己全部否定了。
他覺得沒有意義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我好想上去抱著他,安慰他,可他眼神中透著拒絕,透著冷漠,我的隱瞞讓他失望,他把我也列入了黑名單。
我想,也許需要時間來適應這突變的關係。
我和婆婆被燁澤說得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燁澤突然起身,走至一旁,拉出了一隻行李箱。
我和婆婆怔住了,兩人同時站了起來,震驚地看著他,我率先婆婆發問,“燁澤,你拉行李箱幹什麼?”
“我需要冷靜。”燁澤淡淡地看著我。
“去哪裡冷靜?”我皺著眉頭,鼻子微酸,眼睛裡瞬間蒙上一層霧,“燁澤,這只是小事,只要你放得下,什麼都能過去的。別走,想想寶兒,想想貝兒,想想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