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
張子純被韓文昭抱在懷裡,被周圍路過的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叫著“嫂子”,腦袋越來越沉。
“你鼻音怎麼這麼重啊。還有還有,你怎麼穿得這麼少!”韓文昭叮囑她回去多穿衣服,別站在一樓大廳的風口裡。
當晚她因為發燒晚自習向方蕊請了假。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退下燒來,重新回學校上課。
她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正好是吃午飯的時間,有些走讀生從學校里出來。
她忽然在校門口寫有“育英中學”四個大字的牌子前看見了兩個人,一個是高風,另一個是個女孩。
那個女孩體型瘦長,穿著長靴,身材很好。
張子純只瞥了他們一眼,就匆匆地進了校門。她包裹得很嚴實,高風沒認出她來。即使認出來了,又能怎樣。
他們正在吃一份打包的鴨血粉絲湯,那個盒子張子純認識,是育英中學食堂的包裝盒。
那應該就是袁新月吧。
她的一隻手插在高風外套的口袋裡。
張子純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高風正開玩笑式地掐一下袁新月的腰,女孩笑得像撒嬌。
張子純忽然想起了舒婷的《致橡樹》。
如果我愛你——
絕不學痴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袁新月才是那一株木棉。
而她張子純,不是小鳥,只是沉默的泉源。
更何況她從來沒給他帶來過什麼慰藉,只是給他添了很多麻煩。
她輸了,輸了好多方面。
袁新月身材又細又長,而她在高三的壓力和流言蜚語的攻擊下,越吃越圓。
袁新月是隔壁育才的學霸,有資格去參加物理競賽,而她連文科的級部前二十都沒進過一次。
她只是沉默的泉源。默默無聞,甚至……是可有可無的。
張子純逆著人流,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午飯在家吃的,吃得挺早,現在肚子裡還滿滿的。
她不著急,兩手揣在口袋裡,慢慢地走。
十一月中旬,葉子基本上落乾淨了,厚厚地鋪了一地。
張子純踩在上面。枯敗的落葉發出喀拉聲響。
她想了想,心裡突然蹦出一句很非主流的話:是心碎的聲音。
☆、插pter 39
“你笑啥?”
林燕舒再次確認張子純腦袋上系的襯衣足夠牢固,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跟上前面的人。“我笑韓文昭。”
張子純跳下車,摸了摸頭上包的襯衣。“你看我現在是不是像個偷地雷的?”
“冷。別凍著。”林燕舒在她頭上按了一把。
西寧被稱為“夏都”,日頭很高,太陽很曬,但溫度很低,冷風吹得很猛烈。局部見整體,青海也幾乎是這麼個特點。
“韓文昭咋了?”
“她那個級別的也能叫‘黑老大’?”林燕舒聽了張子純一路上斷斷續續的講述,沉默了很久,最後撲哧笑出來,笑的是韓文昭。
“真的校霸打人都是當面的,她那樣背後打人一下還讓別人替她扛著……嗯……”
林燕舒突然稍微嚴肅了一下:“但是作為一個老師,我告訴你啊,打人這種行為是不對的!”
張子純看了看她繃住的臉,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林燕舒繼續嚴肅下去:“你當時遇到那種情況,為啥沒跟老師說?還能指望著韓文昭以暴制暴嗎?”
張子純把一縷頭髮塞進頭上包著的襯衣里,找了找導遊舉的小黃旗子,漫不經心地跟在那群散客後面。
“能怎麼辦?我是去宋老師面前說,他們說我跟你有不正當關係?還是去喬老師面前說,他們說我勾引你丈夫?”
林燕舒牽了牽她的手,拉著她快走了幾步。今天她們的目的地是青海湖,林燕舒算了算車費不划算,乾脆通過酒店老闆娘給介紹了一個散客團一日游,走的就是青海湖路線。
林燕舒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是啊,這種情況,老師能怎麼解決?她一瞬間腦子裡蹦出幾個解決方法,一個是公開以老師和年級主任的身份來制止這件事,但好像不會有什么正面效果……水只會越攪越渾。再就是,跟學生說,別受影響,好好考試……怎麼可能不受影響……
她教的學生里,雖然沒出現過張子純這樣的糟心情況,但是乍一聽張子純的講述,如果當時她是她的老師,她到底能不能有效地解決這件事……
流言蜚語是一種無形的暴力,老師只能制止有形的,控制不了無形的。流言蜚語如影隨形,如蛆附骨,看似不存在,實則處處皆是。
她突然感覺自己從事的老師這個職業,有時候挺無力的。
林燕舒隔著襯衣摸摸張子純的腦袋,心裡被她剛剛那句“能怎麼辦”,攪和得有點亂。
“林老師。其實這些都是過去式了,但是有件事,一直是我心裡的疙瘩。”
“你說。”林燕舒的聲音和導遊的擴音器聲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