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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薇看著張子文遞過來的離婚協議,不接,將手裡的酒悉數潑過去,白紙瞬間被染成了鮮艷的紅色,像誰吐了口血上去,她望著張子文笑。張子文放下作廢的文件,平心靜氣道:“你喜歡潑可以潑個夠,我那邊多得是。”他話里終究有些不耐煩,“你今天非讓我過來,就是要當我的面潑杯酒?黎薇,別浪費時間,你該知道,離婚對你我都好。”黎薇抓住他的話柄立即反發起攻擊,挑釁他:“好在哪裡?”張子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看著她笑起來:“難道你現在非我不可?”黎薇忽然後悔自己剛剛把酒潑到離婚協議上,她應該留著往他臉上潑。張子文語氣像在替她著想:“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現在自由近在眼前了,你不要為了一點兒自尊和我賭氣。”
一點兒自尊,他用這句話來概括她付出的一切,現在她僅剩的也就這點自尊了。
黎薇已經下定決心,堅決不會讓張子文看見自己失態的樣子,在不在乎你的人面前落淚,只是自取其辱。她聽完他的話沒有生氣,反而想起了她握著的秘密,她又能冷靜下來,對著張子文微笑:“你該知道,你越是急切,對我來說就越有趣。”張子文看出來,今天這趟是白跑了,事實上他並不介意黎薇這麼拖著,他急於結束這場婚姻的理由只是因為李妙,但現在他也有些僥倖,也許他能瞞李妙一輩子,而且黎薇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女人真是有千百種樣子。張子文坦誠道:“那我也說實話,其實你現在這樣,也讓我得到了點樂趣。”其他男人這麼袒露虛榮心一定會惹人厭惡,但張子文卻顯得天真,儘管是一種無恥的天真。
她就是被這種天真給騙了,黎薇錯就錯在,因為知道張子文過去對她抱有希望,她就一直相信,自己可以打動他。可事實上,張子文已經不會相信什麼希望了。她不知道,他曾經聽到最多的一個詞,是失望。
陳老師的早餐,終於讓李妙覺得有點兒負擔,但她不知道怎麼拒絕,陳老師做的太自然,也沒有提出什麼要求,李妙給他錢,他也收了。同事裡開始有人把他們湊對兒開玩笑,這種玩笑你還不能認真否認,容易得罪人,陳老師佯裝嚴肅地大聲呵斥幾回,不過激起大家更多熱情,李妙乾脆就閉嘴。招生的攤子還在擺,李妙試圖讓暗示一下陳老師,她並非單身,但他們聊得話題都不適宜自然地提起這些,陳老師太有分寸,這讓人更為難。下班時,陳老師還要送李妙,這次李妙堅持拒絕了,她順勢找到理由,說自己有約會了,陳老師也沒問他和誰約,聽她這麼說就走了,李妙忽然懷疑也許是自己自作多情。
快到家時,張子文打來電話,問她下班沒有吃沒吃飯之類的瑣碎,李妙忽然嘆氣:“不該調到B市來,現在還要談異地戀。”張子文在那頭笑:“後悔了?你當時申請調過去是不是就是為了躲我。”李妙當然不會承認:“我只是受不了C市的熱。”張子文:“你想回來嗎。”李妙也想過這個問題,她知道她要說聲想,張子文就會讓她回去,但是她剛來就走,總會有些不好,到時候回去還不知道別人怎麼想,李妙說:“起碼得把這個學期做完。”
張子文沒有反對,他說自己過兩天有空,到時候過來看她。李妙:“我那天上班,你幾點到?我要不給把鑰匙你吧,免得你每次都站在門口等。”張子文說好,李妙又說:“以後家裡少了東西,就是你偷得。”張子文:“你那裡有什麼值錢的。”李妙:“你不知道?”張子文立刻領悟:“知道,你,我後天就來偷你了。”張子文忍不住笑,李妙卻半天沒出聲。他問:“怎麼了?”李妙的聲音響起來,她困惑地說:“我的門,變成紅色的了。”
有人在往李妙門口潑了許多紅油漆,把她的大門,還有兩邊牆上都淅淅瀝瀝的淋了透,還用刷子洋洋灑灑地刷了很多大且醒目的髒話,用詞精簡,主要針對她的人格和個人私生活,指責她破壞別人的家庭。潑油漆的人手法老練,油漆順著門縫流進了屋裡,她進門時覺得自己像闖入了一個兇殺現場,好像有人剛在這裡殺了個人。
她打開門時,隔壁的門也開了,一個女人探頭出來瞅了她一眼,又瞅了牆一眼,又瞅了她一眼,就哐地又把門關上了。
李妙被她的眼神瞅出了一肚子火和委屈,她這是有嘴也說不清,她也不知道潑油漆有沒有潑錯人的先例,但她現在真的是除了倒霉沒別的解釋,她都不知道該去找誰理論,還有這門被弄成這樣,不知道擦不擦得掉,擦不掉的話,會不會讓她賠,她還擔心起這小區的治安來,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睡得安心。她想七想八,越想越煩,乾脆不想了,去洗手間接了一盆水,往裡倒了洗衣粉,扯了條抹布出去擦門,門看上去還有得救。
張子文來時就看見李妙扎著頭髮,臉有點紅,既像是被氣得又像是熱得,蹲在門邊使勁兒擦,邊擦邊咬牙切齒,看見他,忽然就哭了起來。
張子文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想笑,他走過去接下她手裡的抹布,李妙站起來,把他帶著到沙發坐下:“我這是倒了奇霉了。”張子文沒聽懂:“奇霉?”李妙瞪他:“奇怪的大霉!”她說完也覺得好笑,哭不出來了,其實她一開始並不想哭,但剛剛一看見張子文,眼淚就自己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