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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文道:“我是他生的還是黎薇是他生的?他怎麼光向著她?”
張母匆匆說了一句:“你爸回來了,我先掛了啊。”
張子文隨手把手機一扔,一腳踩上油門。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瞎開,才十點多路上就沒什麼人了,他放下頂棚,風呼呼地吹到他臉上,裡頭還夾雜著有一點燒烤的油膩味兒。
張子文皺著眉,朝路邊看了一眼,居然見著了一個熟人。
李妙正一個人坐在攤位上吃燒烤,圓桌旁邊兒擺了幾個塑料椅子,旁邊就是土坷垃灰飛塵揚的馬路,她拿著一串烤土豆片兒,吃得不亦樂乎。
張子文停下車,按了一下喇叭。
街上寂靜,這聲響嚇了李妙一跳,她皺著眉朝這邊兒望過來,一下愣住了。
張子文正看著她笑呢。
第3章 星星和裙子
張子文下車,過去坐到了李妙旁邊兒。
桌子太矮,他整個人都彆扭著,一雙腿委屈得沒地方擱。
他問李妙:“好吃嗎?”
李妙還沒回答,他又沖老闆喊:“再來一份和她一樣的。”
李妙猶豫要不要現在起身就走。
張子文又說:“晚上你吃這個你不怕胖?”
他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她,李妙瞬間想把自己縮起來。
她手裡還拿著串土豆,嘴唇上吃得又油又紅,實在狼狽。
李妙聞到從張子文身上傳來的一陣木頭似的青味,她更瑟縮了。
張子文從她盤子裡拿了一串土豆。
“這個辣嗎?”他問。
怎麼可能不辣,李妙瞄一眼上面的紅油和孜然,點點頭。
張子文咬了一口,李妙盯著他臉和嘴唇,片刻就紅起來。
老闆早在一邊看著,端上一瓶兒酸奶。
“五塊啊。”
張子文話都說不出來搶過來就喝。
李妙看張子文一口把酸奶倒進嘴裡,那種盛氣也蕩然無存了。
李妙膽子大了,面不改色地把簽子上串著的幾片土豆一口擼下。
張子文問她:“你們女人嘴裡是不是沒一句實話?”
李妙忍不住笑,心裡又想,啊,這人果然見識過不少女孩兒。
張子文臉紅嘴唇還有點兒腫,眼睛發亮,他被辣得顯得可憐。
李妙忽然就愧疚了,她提醒他,:“你要是不能吃辣,你得提前跟老闆說,不然這兒默認都是這麼辣的。”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又低還有點兒澀,像幾天沒喝水似的。
張子文根本沒注意到,“算了,他已經烤了,你吃吧。”
李妙發現他又開始討人厭了。
張子文問她這兒有什麼好玩兒的。
李妙一愣:“我也不知道。”
她看他一眼,猜他一定覺得自己很無趣。
張子文沒什麼反應,他一雙腿伸到桌子外頭,手插著兜兒,無聊又無趣的樣子,轉頭朝車那邊兒看了看,又回過頭來看她。
李妙被他看得抬不起頭,他目光如同有重量一樣,壓在她身上。
張子文看著她,越笑越明顯,突然找到了樂趣。
張子文這二十幾年裡,因為無聊做過許多無賴事,但從來不會因此愧疚,也沒有人怨恨過他,他向來都會妥善賠付因他造成的損失,誰也不會吃虧。
夏夜裡的燒烤攤,煙霧繚繞,熱得人冒油,鼻端一股干辛的香氣,手臂上三兩個紅腫鼓鼓的蚊子包。
夏天一點兒都不浪漫,但張子文忽然湊近,李妙看到他長長的眼睫,心裡一聲贊喟,人卻跟石頭似的僵。
他純潔的眼睛動人無匹,瞳仁黑的透亮,他問她:“看星星你去不去?”
李妙沒有絲毫遲疑地拒絕了他。
她急匆匆付了錢,老闆要給她打包都不要就跑了,稱得上倉皇逃竄。
她小區院子裡轉了一圈,聽著知了聲,外頭汽車經過的喇叭聲,抓一縷頭髮聞聞,又低頭使勁兒嗅自己的衣袖和領口。
燒烤味已經散了,可那股木頭味兒好像還若有若無,她又聞了聞,發現好像連空氣里也飄著有這種味道。
李妙惶惶不安地回頭朝來路看,張子文並不在身後。
她茫然地撓了撓手臂上的包,又想到了他前幾天在飯桌上,冷冷看她的那一眼。
她一陣顫抖,像是有人在撓她的腳底板。
李妙見過的男人太少,張子文令她恐懼又好奇,她將他拿來和自己的父親李開源相比,但找不到他倆身上任何一絲共通性。
其實這種問題,她可以去問周香林。
周香林總是將男人看作一種笨拙但好用的生活必須品,和衛生紙差不多。
“男人天生需要女人管著,不管,他就要飛,要惹禍,但管也要講方法,管過頭了,就是你姨媽的下場。”
她洋洋得意,李妙無動於衷。
周香林這麼鑽研又天賦的下場就是,李妙對男女關係完全沒有一點兒心機,好像老天跟她開玩笑,她這樣的好師父,繼承人卻任督閉塞,她空有一身絕學連傳承都沒得。
兒女的長勢家長根本無從預測,也休想矯正。
周香林漸漸認識到了這一點,但還是免不了想修剪修剪。
李妙被周香林帶著去買衣服,她襯衫長褲能過四季,沒有什麼風格可言,也不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