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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左那一刻是暗嘆的。
大佬,很緊張。
生怕,又是一場徒勞功。
阿左穩聲出言,神情振奮,“大佬,這次不騙你,是真的……語言專家搞出來了,這個漁民是西沙群島里一個封閉地方的土著民,他是第一次來澳門送水產,橡膠,見到蘇小姐的照片非常奇怪,他說,蘇小姐就在他們村落上。”
長久的沉默。
沉默似這黑夜。
玻璃窗外,是47層摩天大樓整個澳市的霓虹燈火。
映襯著他絕冷的臉龐,更加像一道刻碑。
再不知多久。
他騰地一下起來。
辦公桌上的東西震得東倒西歪。
他闔眸,手指緊按著太陽穴,青筋暴起,嗓音嘶啞,“還等什麼。”
阿左一愣,轉頭立刻往外跑,“阿龍!把那個土著仔抓過來,大佬要地址位置坐標!儘快確定!”
後半夜,確定地理位置時,江城禹回了一趟豪庭都會。
今次他沒歸家,那兩個東西給他打了好多電話,大的嚷嚷,小的不會嚷嚷就用手指敲話筒,震得他耳朵瞎了。
現在夜深,夜裡乖乖睡了。
一床,一搖籃。
他雙手插袋,靠在門口看,燈影寧靜。
他看了幾分鐘,沒叫醒他們。
轉身時只靜靜邃邃講一句,“老子去找你們媽咪。”
一手勾起外套,夾在臂彎,冷酷大步衝下樓。
當加速輪船飄在海上,有旭日東升,隱約一團火紅光彩,已經早上六點。
那個漁民懵逼絕望地被綁在船尾巴的座位上,尚龍吩咐一個馬仔餵他飯,又兇巴巴的擺出羅盤儀,“是不是這個方向?!”
語言專家戰戰兢兢翻譯。
漁民老老實實點頭。
尚龍跑向船頭,大佬站在甲板邊沿,單手插袋,嘴上叼著煙,看不見神情。
尚龍說:“按這個方向,加速前進也要兩天,可惜航線都沒有,不然私人專機就行。奇怪,姓蘇女……咳,阿嫂從離島落海,是怎麼漂洋過海到西沙群島還下面的,真是離奇……”
江城禹回頭,眼底閃過一道犀利刻骨。
怎麼漂洋過海的?
心底的猜測令他神魂意冷,要是在海里飄個把月,屍體都腐爛了!飄他媽。
他勒止自己打住。
身體裡狂熱的血液也繃停,又極度冷,又極度熱,冰火兩重。
只有臉上,刻骨的安靜。
尚龍揣摩他實在喜怒難測的表情,不敢再多說什麼。
這兩天,穿上氣息壓抑到冰點,無人敢多說什麼。
幾次差點走錯路,大佬把漁民打得臉腫,那樣暴躁不堪。
總算在兩天多後,正中午,看見了小島的海岸線,阿左把船加速前進。
尚龍高興的吼道,“靠,這個鳥不拉屎的世外隔絕地方,還有一個小時能靠岸!”
“大佬, 你聽見無?”
回頭,大佬不見了。
好像去船下面了。
岸邊越來越近。
終於靠停。
江城禹從底下上來,阿左和尚龍都驚呆了眼,各人神情不統一,但無一例外是頭頂一片黑烏鴉……
“……”
尚龍瞠目結舌夠了,扭頭碎嘴,“我他媽以為他蹲廁所去了,海上難免便秘嘛,結果是特地把自己梳妝打扮一番。大佬真sao。”
阿左一個巴掌蓋過來,“sao你媽。人家要見自己女人,三年了,整的像人像樣有毛錯?”
扭頭,再看一眼,比一個贊,“大佬,你好帥啦!”
江城禹冷光刀刃一掃。
阿左和尚龍兩個都排排站,只見那穿嶄新襯衣,黑色長褲走過來的那人,倒也與平時無兩樣。
但自己梳頭髮,光想像樣子就很搞笑了,梳得還不錯,油打得有點多,鋥冷冷的,兩鬢見青光。
鬍子還修剪過呢!
真是帥到人神共憤了。
船被拉上沙灘。
能一眼望到島嶼上面的矮樹林,與凸起的茅屋頂,彩色的太陽旗子,隨風飄揚。
都要下岸了。
大佬卻停在甲板那裡,單手插袋,一手拎著煙,不斷碾磨,冷怔怔的不走。
尚龍等在後面,等的尿急,想上岸放水,不禁微微催促。
卻看見大佬,目若無神地回頭,朝他看,那一刻的大佬,不是大佬。
尚龍竟聽見他有氣無力地說,“老子心跳得太快了,阿龍,媽地……有點難受。”
他的氣息冷酷中,也那麼喘,眉頭緊皺。
到底有多少痛苦壓抑在男兒不曾彎曲過的背脊里,誰人都不知道。
尚龍那一刻,默默不能語,臉色繃得難看,像哄孩子一樣安慰這個天地不懼的男人,“怕什麼,大佬。”
“怕什麼?”他冷冷徹骨,咬牙切齒,“怕一切都是個夢,草。”
這不是個夢。
是真的島嶼。
島嶼上真的有土著居民。
漁民回到自己的家鄉,有了點勇氣,熱忱忱的在前面帶路,語言專家翻譯著。
大中午的,太陽暴曬。
他跟在這群人的最後面,他是最高的,看什麼都一目了然。
漁民回了自己的家,問了老婆,跑出來嘰嘰咕咕。
語言專家扭頭,“他說,打聽了,蘇小姐這會兒是在西邊寨,今天收網日,可能好幾個漁民受傷。”
他的耳朵,一片海水的聲音,什麼都聽不清了。
可能是太熱,他的呼吸越發沉重,臉卻像生病了,越發冰冷像雕塑。
“還有幾百米就到了!”專家又報路。
他終於驀地,停了下來,不再走快路,眼神垂冷,仿佛再往前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世界盡頭,不斷不斷焚燒與冰凍著他的神思,太陽把空氣炙烤得像一層層浪。
周圍安靜極了。
他像一個人行走在赤道上。
就那麼抬頭的一瞬間,孤高肆冷,那眼神里,突然就裝了前面一個人。
她從下坡一條路上來,長發垂肩,細柔繞臉,那臉上有細密的汗,蒸著如白似玉的肌膚,還是那張細細臉,溫柔靜好,淡白色的嘴唇沒有血色,小口呼吸著,抬手擦汗,肩上挎著布袋,有些大,蓋住她纖弱的身軀大半,布袋裡是草藥,冒出了葉子尖尖。
還是新鮮的。
掉了一些,她揪著手裡提著的東西,低頭去撿,柔柔慢慢,抬起頭,再擦一下汗,舔了舔潤白的唇。
捻起長裙擺,往下走路。
當時那一刻,江城禹的眼睛其實沒多看她的臉,那一瞬間,他目光掃過她渾身上下,四肢雙足。
沒有少哪一樣。
她行動自如,走路還是那樣,細碎的一步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表情。
大概很冷,大概很熱,大概,想掀翻這全世界。
他只是面無表情,掌心鐵骨錚錚,一把的汗,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