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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傢伙分別蜷縮在她的手臂兩側,沒說話,分外乖巧,垂著羽扇般的睫毛安靜的嘟著嘴。
小手一下一下的摸著她的手臂。
她一動,他們就立刻抬頭看過來。
“小云云,你醒啦?”
“你要不要喝水哦?小西瓜總算安靜了,醫生叔叔說它也跟著睡覺了。”
雲卿搖搖頭,撐著身子起來了點,摸摸他們的小腦袋,一時靜默無聲,十三咕噥著嘴,不經意的回頭看看門口,想說點什麼,又沒說。
雲卿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十四的大眼睛也閃躲。
她低聲問道,“中午真的是午睡嗎?”
十三沒聽明白,可是十四聽得很明白,小腦袋愧疚的低了下去。
雲卿便知道了,大約他要來,小傢伙們是配合了的,找了藉口不讓她出門。
原來是他來了,那會兒說著故事肚子裡這個就動的那般厲害,無端端的開始踹她。
奇異得說不清的感應,比當時見到回國的哥哥姐姐,它感應到爸爸的感覺更強烈。
後來她狀況不好,才嚇壞了這傢伙,在肚子裡橫衝直撞叫她受苦。
這會兒卻安靜了。
雲卿柔目,無奈的低頭看著肚子,手也摸上去。
另外兩隻小手也跟著摸上去,都顯得小心而無措。
孩子夾在中間總是難過,她不由低聲安慰,“這裡有電視,打開看動畫片吧,傍晚不是有米老鼠嗎?”
別不開心。
十三骨碌就爬下去,立刻找到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聲音放的有些大,外面聽得見。
雲卿讓他們坐到榻榻米上,她房間裡有一些吃的,她很容易餓,有時半夜醒來也要吃點,這會兒給他們吃了。
她自己沒事,一直坐在床上,目光是過了很久很久,太久,才微微地朝那扇門口看了過去。
仿佛他還一身卓絕的站在那裡,那氣場無法消弭,令她眼顫,她皺著眉,確定他不在了,目光才不再閃躲。
外邊有動靜。
木地板比較舊,容易發出聲音,只有男性的腳步聲沉,身體重,踩起來才會擱咯吱的響。
那他在外面。
雲卿有些屏住呼吸,視線盯著門。
一道陰影臨近,她閃了下眼,對門有特別的恐懼感,身子往床幫退的時候,她看到進來的是阿婆。
臉色的僵硬緩解,卻又對自己這樣的反應,下意識的皺眉,她不想這樣。
門外依稀有遠去的男人腳步聲,阿婆走進來,喚她,然後遞過來一張紙,伸手指了指外面,“那位俊生留的,給雲小姐你的。”
他寫的?
她目光垂靜,慢慢的晃動,手指攥了很多的力氣,才抬起,指尖輕碰那紙片,終於接了過來。
低眉,她沉思良久,繃著心臟,打開看。
上面只有短短的幾句話,龍飛鳳舞的男人字體,狂狷不羈,她看完,一雙瞳仁變得通紅。
——你知道,我遲早會來。你遲早要看見我。雲卿。
——你快生了,我克制不了自己不出現,讓你難過,我也要出現。
——害怕我的眼睛?那我以後閉著它。還是害怕我的聲音,那我不與你說話,可好?
——你可以逃避,但你不能拒絕。
最後那句,沉而霸道,到底透露了男人不容置喙的本性。
雲卿反覆看的是第三句,那麼驕傲的一個男人,寫出這句話,要用多少力氣?那句‘可好’是小心翼翼的,退步無限的。
令她眼眶頓時霧氣迷濛。
她怔怔的,不由自主的下床,朝門口走過去,剛才聽到了腳步聲。
門框的視野之外,空蕩的客廳,他果然已經不在。
她站在門邊的位置,似乎是他剛才躲著一直站著的位置。
她聞到了極淡的菸草氣息,要飄散了。
他剛才在這裡,抽了一支煙……
心裡那種焦躁又無法控制的情緒,讓她頓生無力。
她走回房間裡,走到窗邊,厚重的門帘沒有拉上,紗簾透光,幾乎遮擋不住視線。
窗戶是朝著院子外面的馬路的。
濛霧一般的雨,隔著十幾米,她看見他走出木門的背影,挺拔冷峻,刻骨沉沉,她的視線不由的下移,因為知道他右腿的傷勢嚴重,護理時她再清楚不過,無論如何想不到,他現在就能走了。
果然,走的時候即便步子放的再快,依舊能辨別出細微的僵硬,他那樣高,腿承受的重力太多,根本還沒好。
她又看向他的腦袋,烏黑凌厲極短的板寸,依稀能看到右側發間的疤痕,也不打傘。
顱骨的傷口好了嗎,就這樣冒雨……
她無聲地將掌心的紙片握緊,弄成這樣,她亦不想,剛才是他的眼睛讓她失控,她最怕的是他那雙凜冽之眸,再是手,再是他渾身走動間悍然的力量,因為受過折磨,總讓她聯想到力量和危險,接而發作,不可自控。
剛才她太沒準備了,他突然出現。
可雲卿苦笑,她知道,即便有準備,該排斥的還是會排斥。
所以她才不想見面,避免見面,料到兩人相見會這樣。
於他的病情不利。
情緒起伏太大,對肚子裡的寶寶也是傷害。
雙損,又何必?
不管如何告訴自己,他已經是現在的他,可是看見了這個人,想起的總是那個晚上的陸墨深,像禽/獸惡魔一樣的男人。
身體還是那具身體。
雲卿靜默無聲地看著雨滴,看著他進了那輛賓利,她微微落下心,不再淋雨就好。
她不管了,轉身回到床邊,躺下來繼續看書。
可想而知,看不進去。
晚餐阿婆準時做好,雲卿帶著孩子們出客廳吃飯,小傢伙們今天都格外安靜,什麼也不多問,也不往門外面瞧,吃了飯就被寶媽帶去洗澡。
雲卿在客廳里看電視,期間蘇家玉的電話打過來,家庭醫生把下午的突發情況說了,蘇家玉沒問別的,只問她的身體。
大家都很小心翼翼。
雲卿也配合的如常。
夜裡九點多,她回房,窗簾沒關,所以一眼就看到那輛賓利還停在那,位置都沒變過。
雨停了幾個小時,路面半干,路燈微微的照著,底下有飛蛾的光影,襯得光線朦朧。
車內沒有亮燈,雲卿看了眼,也就垂下去。
她躺到床上,關了燈睡覺。
夜間滴答滴答的,是客廳里廚房的水聲,這水聲是心理醫生特別囑咐留下的,能奇異的助她入眠。
今晚卻不行,失效了。
肚子大了,現在一般都是側臥,也不能頻繁轉身,房門開著,方便阿婆晚上過來探望好幾次,空調吹的嘴唇和喉嚨都是乾的。
直到忍不住,她摸起來,拿到床邊斗柜上的水杯,喝水。
一切漆黑,唯有窗外的路燈還亮著。
窗簾的縫隙里,若是仔細點,想要看還是能看見,賓利的車身還在那裡。
雲卿冷冽的皺起眉,不知生的什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