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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鷹話落,不等劉軍教練反應,就直接離開了場地。
一個女人滿臉憤怒,她氣沖沖的闖進運動場,一雙高跟鞋在地面敲出響亮而急切聲音,這種不合時宜的表現令雲鷹停下了腳步,他擰起眉頭順著女人的方向看去。
長空正喜悅的聽著一名教練向他表達善意,顯然他可以馬上離開自己家中開展真正的運動生涯了,但是沒等長空將臉上的笑容綻放,他就被尖銳的指甲刮在手臂上,拉扯著狠狠向後摔倒在了保護墊子上。
“桑長空,你翅膀長硬了是不是?竟然和陳柏良這個兩面三刀的一起忽悠你媽,你當我死了嗎?!”女人顯然知道摔倒在保護點上不會造成什麼傷害,她轉身走到長空前面,將一雙噴火的眼睛對準自己往日就沉默寡言的小兒子。
“媽媽,我不是……”
一連串的指責再一次從女人口中射出,她尖尖的指甲不停戳著長空的額頭:“不是?我對你的要求很難做到嗎?看看你爸那一身傷!還有你哥哥,你忘了他腿斷了、再也不能玩體操了是吧!我原來就不同意你們小小年紀來學這些不務正業的東西,現在正好有機會能夠名正言順的讓你們脫離這個破地方,你還跟我陽奉陰違的。桑長空,你真是出息了!”
“媽!你不喜歡、我喜歡。別總是說著為我好,就肆意打斷我的興趣愛好,我這輩子就算是摔殘疾了也願意在比賽場上。再說,碧海他是自己偷溜出去、還闖了紅燈才被撞傷的。”兩輩子壓抑的憤怒脫口而出,長空話落自己就不敢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顯然,震驚的不止長空一個,剛剛還憤怒到不可抑制的女人也被小兒子流利的反抗打的頭昏腦脹,她直勾勾的看著長空堅定的眼睛,裡面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你真的想好了?”過了幾分鐘之後,女人重新開口,但她的口氣不由自主帶上了顫抖,眼神中含著點祈求的看著長空,“長空,去念書吧,看看你爸現在的處境,學體育有什麼好啊。”
“媽,你別勸我了,我想好了。”長空垂下頭說話的聲音弱了下去,剛剛的氣勢消失無蹤。
雲鷹所處的位置很好,他能清楚的看到從長空放輕口氣的一瞬間,女人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
說不上出於什麼情緒,雲鷹嘴角一撇邁開長腿走到了長空身邊:“桑長空已經應徵入伍了,這位女士,你以後不要再管他的事情了。”
此話一落,剛才只是在看熱鬧的幾個教練炸了鍋,長空雖然不是全能型的選手,可是擅長的幾項成績卻非常驚人,他們都在打著男孩的注意呢。
誰知到竟然被雲鷹這個看熱鬧的撿了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翠翠一長串的地雷=3=☆、<3>戶口本
“你……”
長空的媽媽柳晴顯然還想要說點什麼,雲鷹已經當做她不存在似的拍了拍長空的肩膀:“桑長空,跟著回軍隊報到去,一切東西都由軍隊供應,你不用自己準備,反正進了軍營你也用不上。”
知道自己母親不論怎麼樣都不會放棄讓他離開運動場,長空感激的對著雲鷹露出笑容。
雖然心底仍舊對於雲鷹那雙冷靜到冰冷的眼睛感到恐懼,但長空真的非常感激雲鷹此時的出手解圍。
“是的,……長官。”長空抬頭挺胸的應答,隨後壓低了聲音喊出一個不倫不類的稱呼。
雲鷹沒有穿軍裝,上面自然看不出軍銜和職務;當然,就算是有肩章,從來不關心這個問題的長空也認不出來。
一聽到長空的稱呼,就算雲鷹不苟言笑,一雙漆黑的眼睛裡面也不由得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他硬朗的眉眼舒展開,眉脊與眼角融匯的線條竟然一瞬間帶上了調笑的風情。
這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逼得長空瞬間漲紅了臉,他諾諾的垂下手站到了一邊,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柳晴適時打斷了長空的尷尬,也把長空拉近了更大的麻煩之中:“長空,你下定決心就不要這個家了?”
“我想在運動場上過一輩子,又和家裡有什麼關係呢,媽?”長空沒有抬起頭,他問話的時候只覺得嘴裡發苦,嗓子乾巴巴的嘶啞的厲害。
“跟我過來,長空。”柳晴把比自己還矮小的兒子拉到角落之中,眼中滿是急於說服長空的焦躁,她握著長空的雙肩,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你想沒想過以後,長空?你要怎麼回家面對你碧海?”
長空苦澀的咬了咬嘴唇,他垂下眼帘遮住眼神中的黯然和失望。
長空翻過手,看著自己雖然年幼卻已經磨出了厚厚硬繭的雙手,他把這雙手慢慢舉起來,平展在柳晴眼前:“媽,我掌心的繭子比碧海還厚,我訓練的時間總是比他要長,我從來不抱怨辛苦,……我也沒有為了偷懶跑出訓練基地才受傷。我對得起家裡的任何一個人,我為什麼不能面對他?!”
柳晴氣得渾身發抖,她從來不想看到的就是兩個兒子跟丈夫一樣對什麼見鬼的體育運動痴迷,生活早就把她的熱情消磨殆盡了。
長空和碧海的父親桑林早年也是個小有名氣的運動員,那時候年輕漂亮的柳晴和一般的小姑娘沒有什麼區別,她只看到了桑林表面上的光鮮,兩個人正是桑林退役沒多久時候認識的。
女性天生的虛榮和對英雄的崇拜——當然,也要加上桑林本人的好相貌和好脾氣——讓柳晴對桑林了解不深的時候,就一口答應了桑林的求婚,婚後憑藉著當初比賽的獎金,柳晴也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再然後就是碧海和長空一對雙胞胎的降生。
可是“時代變遷”這句老話恰巧就應驗在了柳晴和桑林身上,桑林一直就是個老實巴交的運動員,除了自己的比賽項目,桑林壓根就有什麼能夠繼續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長,柳晴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工。
坐吃山空不是長久之計,可是他們夫妻倆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最後還是桑林當初一起訓練的朋友陳柏良給桑林在學校裡面找了個體育老師的工作,才讓這個家勉強維持了下去。
看著別人家的孩子一個個長大有了愛好,心細的柳晴當然不願意委屈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她和桑林兩個人一起咬著牙,硬是從牙fèng之中擠出了不少錢培養碧海和長空的興趣愛好,結果實在令人悲傷。
兩個兒子天天在學校簡陋的體操房裡面玩得高興,而且還被丈夫的老朋友陳柏良弄去了什麼兒童體校!
這簡直是在柳晴心口上戳刀子,從她自己這麼些年的生活經驗中看,學體育那就是八輩子不積德的人家才會去受的罪,不僅對自己沒有好處,以後生活都堪憂。
柳晴暗自埋怨著自己的命到底有多苦,兩個兒子竟然都喜歡!
所幸,事情在碧海腿受傷之後有了轉機,碧海在病床上受罪,柳晴當然難受,可是她根本掩飾不住自己心頭的歡喜。
碧海的腿上不是由於訓練造成的,體育學校自然不會當冤大頭給桑家的孩子一直治病,這錢只能有桑林和柳晴自己出,他們家條件本來就是非常一般,遇見這種事情,自然更是變得家底空虛。
不過醫生說了,碧海以後走路不成問題,只是不能再做劇烈的體育運動。
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替碧海擔心的,又不是殘疾了!
只不過,長空每天按時去體校上學成了柳晴心頭的一根刺,長子能夠“回頭是岸”是因為老天幫忙,小兒子這裡難道做母親的還會祈求老天爺再出一次車禍?
因此,柳晴雖然越發對長空血體操不滿,也只是最裡面抱怨幾句,並不阻止他。
但這一切在受過傷被宣判永遠不能做劇烈運動的碧海看起來就不一樣了。
十四、五歲正是性格最執拗而且容易鑽牛角尖的年紀,平時去體育學校訓練,碧海再喜歡,這一天天重複完全一樣的內容他也會不滿,進而偷溜出去玩來躲避訓練;可是,當碧海被宣判永遠不能再進訓練場的時候,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失去的永遠是最好的!
碧海看著每天去訓練的弟弟突然覺得非常不順眼,早出晚歸的、還說什麼下個月選拔隊員,這不是明擺著對他炫耀呢嗎?
“媽媽,長空也太會噁心人了,平時晚上六點他準時回家,我一受傷,他就改成天天晚上七點半再回來。”在家養傷的碧海找到機會就對著柳晴而已的抱怨。
從來算不上聰明的柳晴一下子就想歪了,是啊,原來兩個兒子一起的時候,長空從來沒有回家這麼晚過,現在是什麼意思?
對著傷病的碧海炫耀示威,還是故意給讓碧海難受?
這小兒子心眼兒怎麼這麼壞!
“別怕,反正長空的成績也不見得多好,媽媽這就去找你陳叔叔,讓他挑所好中學給你們倆一起轉學。”柳晴直接給了長子承諾,她完全沒注意到碧海碧海眼角帶著惡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