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喬慕意聽著這話,抬眼瞄了瞄站在她面前的許辭修。許辭修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屏幕里,喬父又開口說話了,只是這次,他的語氣忽然低沉了下來,頓時把喬慕意的注意力拉了回去:“慕慕,許老師是好老師,但你爸從來都不是個好爸爸。你媽媽......哎。她命薄,在你還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臨走前一直交代我,要我好好照顧你。那個時候為了給你媽治病,咱們家真是被掏空了,你爸我當時身上都掏不出一張紅票子。我自己苦點無所謂,你才那麼大點,怎麼辦?剛好那個時候,公司要搞外派,你爸我頭鐵,為了能掙錢,那種沒人去的苦地方我就主動申請去了。那時候,我連一句外文都不會說,來的這破地方還動亂,說不定有啥生命危險的......哎,你那時候太小,我真是不敢和你說這些。”
這段話,喬父說得挺唏噓的,喬慕意也聽得挺沉默。
她對於母親的記憶非常單薄,童年時期都是跟著紅姨在鄉下長大的。那個時候,她爸爸幾乎兩三年都沒回過家。小時候喬慕意真的挺埋怨她爸爸的,現在她早就懂了,那些年她爸吃下的苦頭,可能是常人無法忍耐的。
但是無論是她還是她爸爸,都不好意思把這些話說出口。父女兩個彼此心裡都惦記著,卻在溝通上嚴重缺失。
現在,喬慕意捧著許辭修的手機,慶幸自己遇上了許辭修。
許辭修就是命運派來撫慰她生命里所有創傷與苦難的那個人吧?
喬慕意正想著,又聽到自己爸爸在視頻那端說著:“慕慕,這些年,苦了你,也苦了你紅姨。你爸我現在是不缺錢了,但總想著還能多掙點就多掙點,給你攢嫁妝不是?現在你也成年了,該是為你打算這些的時候了......”
喬慕意聞言扶額。本來樸實無華但扣人心弦的講話,怎麼就被她爸給突然歪到這種地方了?
這要是視頻通話,她現在肯定“掛線遁”了。
不過喬慕意也了解她爸爸,知道這個壯漢說這種話也是彆扭。果然,喬父說了兩句,就開始嘴角抽搐,手不自覺地抓了抓頭髮,這明顯是有些尷尬的狀態了。
尷尬三秒鐘是喬父的極限。果然,卡著三秒的點,喬父的話鋒再次一轉:“總之啊,你現在呢,什麼都別想了。雖然你是美術生吧,但學歷高點還是更好的!萬一你美術專業不好找工作,你要是U大畢業,爸爸至少能讓你進集團啊!所以你就好好學習,考上U大,行不?我可聽許老師匯報說,你和他都信心滿滿啊!”
喬慕意無奈地一撇嘴,抬眼看許辭修,用眼神沖他吐槽:你跟我爸說這些幹嘛?他可是那種給點顏料就能開染坊的主兒!你這一說,他指不定已經提前給我籌備好“熱烈慶祝喬慕意考取U大設計學院”的升學宴了呢......
接收到她這樣的視線,許辭修依然沒什麼表情。喬慕意對此已經很習慣了,她垂頭站起身,拿著已經播放完視頻的手機,準備還給許辭修。
卻在這時,許辭修忽然跨出一步,走到喬慕意面前,在她怔忡之下,張開雙臂,用力把她擁到懷裡。
喬慕意眼睛瞬間睜大了些,腦子卻一片暈暈乎乎的。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猝然加速,而以這心跳做背景音的,是許辭修貼在她耳邊說出的話:“這是你父親給你的成人禮寄語,而我......我只想說,我在。”
成人禮的寄語,多半是對未來的一種期許和祝願。然而許辭修給喬慕意的,卻只有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我在。
好像是在說,之後的歲月,他都在。
喬慕意張了張嘴,本能地想說些什麼俏皮話,然而她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的呼吸像心跳一樣顫著,在許辭修的耳邊輕輕搖曳。
抱著她的許辭修本能有一絲僵硬,心口像是被女孩的呼吸給晃得酥癢,又晃得心疼。
兩個人在午後的陽光里這樣擁抱著,於是陽光落在他們身上,就好像有了雙倍的溫暖。
遠處提著簸箕和掃帚的清潔工走了過來,看著這一對年輕的孩子,忍不住大聲道:“哎呀,現在的年輕娃還真是越來越大方了.......”
喬慕意聽到陌生人的聲音,本能從許辭修懷裡縮了出來。她那張白皙的小臉此時漲紅的像是塗上了一層草莓糖霜,一撇開頭,又能看見她修長的頸線上不知不覺也爬上了一層紅暈。
許辭修瞄了她一眼,收回視線時顯得有幾分難得的慌張。
他清了清嗓子,道:“演講相關的流程已經過了,接下來,德海會安排一個錄製好的紀念片。我已經找負責這個的老師提前把片子要了過來,你也看看吧。”
說著,他低頭操作手機,動作總顯得有幾分不自然。
等他終於操作好的時候,這次卻不是把手機遞給喬慕意了,而是抬起頭,示意喬慕意來他身邊,和他一起看。
喬慕意猶豫了一下,向著清潔工的方向瞄了一眼。她看見清潔工已經走到另一端去了,隱隱還能聽到什麼“還真登對........”之類的話。
喬慕意臉紅了紅,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湊到了許辭修的身邊。
兩個人並肩站著,一起看著許辭修手機上的視頻。
對於畢業生來說,成人禮是挺重要的一個儀式,德海中學在這方面也是花了心思的。這個紀念視頻,擷取了喬慕意他們這一屆學生從大一開始的各種重要場合的珍貴資料。喬慕意看見了她參加過的晚會、運動會、社團活動,而他們藝術生還有專門的鏡頭,拍攝了他們在集訓時去外地採風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