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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每天放學後第一件事不是回家寫作業,而是和一幫差不多大的小孩在整個鎮子上瘋跑,春天爬樹採花放風箏,夏天河邊摸魚,秋天踢毽子跳大繩,冬天堆雪人打雪仗,玩到哪家門口的時候要是累了,這家的小夥伴就會敲開自己家的大門,然後一群小人兒一擁而入,在臨時陣營歇一會兒,喝點水,吃一些這家大人給他們準備的糖或者餅乾,歇夠了之後繼續跑出去瘋玩。
她整個童年都充斥著小夥伴們的歡聲笑語,所以根本無法想像徐臨風到底擁有一個怎麼殘缺不全的童年。
劉媽嘆了口氣,無奈又心疼地說道:“沒有,一個都沒有,少爺從小性格就比較冷,不怎麼愛說話,也不怎麼出去玩,每天放學後回家寫作業,寫完作業就開始畫畫,一直畫到晚上睡覺。”
劉媽在李於蘭嫁人前就來到這個家了,至今已經在這裡待了快二十年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徐臨風的成長經歷:
“當年大小姐剛帶著小少爺回家的時候,我和老爺太太一直覺得是因為父母離婚對小少爺產生了影響,所以他才不愛說話,後來等他上小學的時候,我負責每天接送他上下學,有天下午太太突然發燒了,我伺候太太睡著後才去學校接少爺,結果就去晚了,你猜那天我看到什麼了?我們家少爺一個人站在校門口,一幫壞小伙子躲在大樹後拿小石頭砸他後背,邊砸還邊罵他是個爸爸媽媽都不要的壞孩子。”
說到這,劉媽的嗓子啞了,眼圈抑制不住的泛了紅,似乎又看到了當年那個獨自站在校門口、因為父母離婚而被所有小朋友孤立歧視的小少爺:
“那天我才徹底明白為什么小少爺的性格會變得這麼冷,為什麼不愛說話,你也不能說那幫孤立他的小孩壞,小孩能壞到哪去?壞的還是大人。
我們家少爺上幼兒園的時候就經歷過被別的家長要求調班的事,因為他們家小孩罵我們家小少爺沒爸沒媽,是個沒人要的壞小孩,少爺生氣了,所以和那個小孩打了一架,結果那家人竟然倒打一耙,反過來說我們家少爺家庭不完整性格有問題,還說我們有暴力傾向,逼著老師給我們調班,還要讓老師把學校里所有單親家庭的孩子全分到一個班裡。
當時的幼兒園老師是個明事理的人,沒有順著那位家長的意思胡鬧,後來那位家長給自己的孩子調了班,我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但誰知道這才是開始。
這片別墅區附近住的基本全是有錢人,非富即貴,所以附近建設的學校也是全是私立的貴族學校,從幼兒園到高中一應俱全,小少爺原來是在這兒的幼兒園上學,後來升到了同所學校的小學部,身邊的同學基本還是幼兒園裡的那一批,同學的家長還是原來的那種家長,相當於他的讀書環境壓根沒變過,歧視和孤立一直在,只不過是從幼兒園換到了小學而已,他同學對他的歧視肯定還是受他們父母的影響。
有錢人不一定有心,而且無論有錢沒錢,歧視一直都在,我是不明白為什麼那些成年人一定要用成年世界的眼光去攻擊一個孩子,父母離婚怎麼了?離異家庭的小孩就一定有暴力傾向嗎?最起碼我們家少爺有涵養,沒有躲在樹後面用石頭砸別人後背,那天下午我氣得都想去打他們幾個,但是我一走過去他們幾個熊孩子就跑了,後來我問少爺為什麼不罵他們?你知道少爺怎麼回我的麼?他只回了兩個字‘沒用’,而且說這話的時候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說明這種事他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但我們都不知道。
當時我就哭了,心疼的不行。我記得特別清楚,他那年才八歲,後來我只把這事告訴了老爺,都沒敢告訴太太,她怕難受,再後來老爺就給小少爺辦了轉學,去了一所普通學校,雖然沒再發生過以前那種事,但是小少爺的性格還是冷冷的,不愛跟人說話,也不愛交朋友,除了喜歡畫畫,也沒什麼別的愛好,說句不好聽得,有點像是自閉少年。”言及至此,劉媽長嘆了口氣,“父母和家庭對孩子的影響真的很大,小少爺是個可憐孩子,爸媽不負責,又經歷過那麼糟心事,老爺和太太臨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了,不斷叮囑我要照顧好他。”
劉媽的話才說到一半的時候,北佳的眼圈就紅了,整顆心像是被針扎了一樣疼。
她以前一直認為徐臨風的童年只是因為缺少父母的陪伴才會變得殘缺不全,卻從來沒想過幼時的他竟然還經受過歧視和孤立。
那些已為人父人母的成年人,為什麼要對一個孩子帶有這麼大的惡意?
北佳心疼,憤怒,更替徐臨風委屈,他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要承受那麼多惡意,憑什麼?而且父母離婚那年他才是個五歲的孩子,又不是他的錯,那些人為什麼這麼針對他?
越想越氣,心也越疼,然後北佳沒忍住哭了,像是受委屈的那個小孩就是她自己一樣。
劉媽一看她哭了就慌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忙安撫道:“別哭別哭,你還懷著孩子呢,哭了對孩子不好,我一激動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怪我!你別難受,那些事都過去了,少爺現在也走出來了,該高興才對!”
北佳也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哭,點了點頭,做了幾組深呼吸,努力調節自己的情緒。
劉媽繼續安撫道:“老爺和太太走了之後,少爺的那顆心就一直懸著,我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意回家,因為他覺得這已經不像是個家了,就是個空房子,不過現在好了,他遇到你了,有歸宿了,也馬上有自己的小家了,老爺和太太的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而且我能明顯的感覺到少爺現在變了許多,他以前不愛說話,不愛笑,也從來沒朋友帶回過家,整個人都是冷的,心房是關著的,現在他的心門打開了,人也變暖了,原來有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現在可算是有個煙火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