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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瞟一眼身邊那個正在大口喝茶(或酒?)、大口吃餅的 大猩猩 。
只不過個子高一點、聲音大一點、火氣沖一點、身分尊貴一點、權勢高一點、財富多一點。綜合來說,也不過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粗魯衝動的莽漢一個……
噗哧!
嘉邁分別狠狠地瞪不小心笑出聲來的蓋文和瓦肯一眼,兩人立刻斂口噤聲。
所以,如果你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恰好碰上他腦筋打結的時候,那你就有機會吼贏他啦!也不必擔心會被送進警察局,或扔到法院裡吃上一場莫名其妙的官司了。
好極了,她這麼一說,誰還敢再去嘗試呢?
半個鐘頭後,雨婕 拜拜 一聲 砰 地關上大門。
希望是永遠不再見啦!外公! 可麗匆匆進入旅館,跳上階梯,衝上樓來到二零五室逕行開門進入,邊大叫著: 爸爸、爸爸,你在哪裡?爸爸!
坎南從浴室里探出頭來, 這裡,我在洗臉,稍等一下。
快點!爸爸,快點!
可麗焦急地踱來踱去,直到坎南走出浴室,她便一個大步來到他面前。
爸爸,我今天去醫院婦產科檢查,想知道我若是再生育的話,是否會又生出畸形兒來,沒想到,卻無意中聽到醫院裡的護士偷偷勸一位因為車禍而半身癱瘓的青年的家人,讓他們去找麥氏族人想辦法。
找麥氏族人? 坎南訝異地重複, 他們能幹嘛?
剛開始我也很奇怪啊!所以我又偷聽下去,然後才知道年初時,麥氏有一位少年因為墜崖被送到麥塞之弗耳醫院急救,再轉送到這兒,又轉到愛丁堡,結果醫院方面都肯定必須截肢,他的家人不同意,堅持要讓他出院回家自己想辦法。
可麗說得氣喘吁吁,坎南連忙拉她到沙發上坐下,還倒了杯甜酒給她。
來,別急,慢慢說。
可麗喝了一口酒,順了順氣,才放慢速度繼續說下去。
後來七月節慶一開始,那個少年就出現了,雖然有一些跛,但是兩隻腳都還在,沒有截肢、也沒有坐輪椅,他竟然是用自己的兩隻腳去參加比賽的。大家都覺得那是奇蹟,可是那個少年只是笑,卻什麼也不肯說。爸爸,麥氏……
麥氏有人恢復法力了。 坎南臉色陰沉地接道。
這有,爸爸……
說!
你知道在麥家堡時,嘉邁為什麼一直不讓我們見那個女人嗎?
坎南沒出聲,只是瞪著她。
她今年六月底為嘉邁生了一個兒子,一個正常又白白胖胖的兒子。 可麗妒恨交加地說: 他居然瞞得這麼緊,在她懷孕的那十個月,居然一點消息都沒透露出來。
該死!我們拖太久了。 坎南咒罵, 我本來以為有過那個畸形兒子之後,他不會那麼快想要孩子的。
我也是。 可麗懊惱地垮下了臉, 現在怎麼辦?爸爸。
怎麼辦? 坎南突然站起來,開始來回踱步, 既然麥氏已經有人回復法力了,那麼就表示傳說確實不假,那個女人的確是關鍵。
我們馬上去抓那個女人來。 可麗脫口道。
不!我們必須先查清楚,她到底是如何令他們恢復法力的。
抓她來問也是一樣啊!
你認為她會老實告訴我們嗎? 坎南冷笑, 要是她故意誤導我們,拖延時間等待嘉邁來救人呢?
可麗一時啞口無言。
問題是…… 坎南突然站定,他低頭沉吟, 麥氏族人全都守口如瓶,我們如何查得到呢?
可麗咬了咬牙, 幻術,只能用幻術來騙取了。
你瘋了! 坎南驚呼, 你雖然知道方法,但沒有真正的法力去控制的話,只會讓自己墜落在永恆的幻境之中。
可麗詭異地盯著父親, 你可以救我啊!爸爸。
坎南的臉色刷地變得很難看。
我知道,這樣我們都會失去青春的外貌。 可麗面無表情地說: 可是你別忘了,那是由浸泡血浴中得來的,我們同樣也可以從血浴中得回啊!
坎南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血浴只能維持,不能恢復。
你錯了,爸爸。 可麗陰森森地一笑, 動物的血浴只能維持面貌,而人的血浴卻可以替我們找回青春。
坎南驚喘一聲, 你是想……
可麗若無其事地端起酒來輕啜者, 一個月泡一次,頂多半年後就會恢復我們原本的模樣了。
可是……
父親一開口,她就猜到他的疑慮是什麼了。 我們可以找遊客下手啊!到塞拉或離島去抓,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了。 她胸有成竹地說。
坎南仍是猶豫不決。
可惜有那個大地之鐲在她手上,所有的咒術都對她無效,否則,我們就可以直接抓她來問了。 可麗氣惱的說。
坎南沉吟許久,終於無可奈何地點頭。
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
雨婕淋浴完出來一看,嘉邁又不見了,連想都不必想,他肯定又溜到兒子那兒去了。套上睡衣,隨便抓兩下頭髮,她也跑到育嬰室去 緝拿逃夫 。
嘉邁抱著奧烈坐在窗前的搖椅上,前後輕輕搖晃著,沒有呢喃低語,也沒有催眠曲,只是兩眼盯著兒子猛瞧。
雨婕靜靜來到椅旁,她跪坐在長毛地毯上抬眼凝視,因他臉上那種歡喜安慰,卻又哀傷懷念的複雜神情而黯然。
杭特比較像可麗而不像我,如果用格子呢包裹著,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的嬰兒。 嘉邁的敘述平靜中帶些無奈。 無論如何,他總是我兒子,我無法不愛他,並且希望他能活下去,只希望在他長大成人時,醫學已發達到可以治療他的畸形了。結果…… 他嘆息, 他還是沒能活過兩歲。
她抬手撫慰地摩掌著他的手臂。
我也常像現在這樣哄他睡,可能是身體不好,他非常愛哭,我都要哄上好幾個鐘頭,他才會漸漸入睡。
他死後那一年,我每天晚上還是習慣坐在同一個位置上想念他,直到半年後才改掉。那時,我幾乎決定再也不要孩子了,我實在害怕會再生出一個畸形兒,而且再一次承受那種痛苦。
他停了一會兒,大手輕撫著奧烈的臉頰。
既然不要孩子,自然也不用結婚了,而幾世紀以來,歷代族長都找不到大地之鐲認定的女人,我想也不可能那麼巧會被我碰上。蓋文是我姨表弟,由他來繼承我的位子,應該也是可以的。之後,我一直是這麼打算的,直到那一天, 他轉過頭來看著她微笑,連奧烈也望著她直笑。
這孩子實在很詭異!雨婕心想。
你坐在糙地上,就像個森林仙子,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無法制止自己的心為你澎湃顫動。雖然蓋文警告我,至少要經過大地之鐲的認可才可以。但是我想,即使大地之鐲不同意,我也是無法放棄你了。就算天會擊下雷來劈我,就算會再生一百個畸形兒,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你!
奧烈忽然眨了眨眼,眼神暖昧極了。
見鬼!這孩子真的很詭異,雨婕又想。
嘉邁突然顯得有些赧然, 其實,說了這麼多,我也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奧烈提醒我應該明白說出來,而我原以為你早已經知道的事——
奧烈?!
雨婕下意識地轉眼過去,和兒子大眼瞪小眼。
我娶你不是因為你是大地之鐲認定的女人,也不是因為你能找回麥氏的法力,更不是因為你能替我生下正常的孩子。而是因為我愛你,女孩,全心全意的。 他柔和的言語中是滿心的摯愛。
雨婕至身一震,嘴巴猛地張大,奧烈突然開始咯咯笑。
啪!拼圖終於完成了。
見鬼!他當然必須告訴她,而且早就該告訴她了。就因為少了這麼一小塊,她的拼圖大業始終無法完成。
過去她一直在追求一個美滿的家,和親愛的家人,但是她卻忽略了男女主人之間的愛,才是這個家的基礎。
所以,雖然她結了婚,麥氏族人也成了她的家人,他們善良正直,而且全都敬她、愛她;最後她又添了一個詭異,但漂亮可愛的小塊頭,一切原該是毫無暇疵的完滿,可她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直到聽見他的愛情宣示,心中驟然湧現的驚喜滿足,才使她幡然省悟。拼圖中缺少的,原來就是這最重要的一塊,她再也不覺得有所缺憾了。
至於她,她當然是愛他的,這一點她絕對肯定,只是不清楚自己是何時愛上他的。
是頭一次見面時嗎?還是他追求她那一段時間?或者是他向她求婚時?也可能是新娘夜?在生命之泉共浴時?也許是…
婕?婕?婕……
呃? 從沉思中猝然驚醒,雨婕愣愣地望著他, 幹嘛?嘉邁困惑地凝眸著她, 你怎麼了?怎麼好像失了神似的。
哦!也沒什麼啦!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在想什麼。
眼角一瞥,那個詭異的小子還在對著她猛笑,她蔥蔥玉指一伸,直直地點上兒子鼻尖上。
我在想,你說是這小子告訴你的,可他到底是怎麼告訴你的?
嘉邁蹙眉, 也不算是他告訴我的,應該說是他讓我知道的吧!
雨婕狐疑地斜睨著他。 你是在跟我打啞謎嗎?
嘉邁不由失笑, 不是啦!只是…沒有親身體會,是很難讓你了解那種感覺的,
雨婕打量他兩眼, 那為什麼我就感覺不到?
我是醫者,醫者本來就有感應的能力,雖然現在我的能力道不是很強,但是你和奧烈都是我最親密的人,只要你的情緒波動大一點,即使再遠,我都能感覺到,而且知道你在哪裡、做什麼事等等。而奧烈雖然是賢者,但他畢竟還小,能力有限,所以只有我能感應到他所要傳達的事。
雨婕瞪著兒子,心理更是懷疑了。
哦?那請問族長大人,令郎既然似乎都懂得別人心理的想法,那他必定也懂得言語,為什麼他不乾脆自己說出來就好了哩?難道賢者都必須如此故作神秘才夠派頭嗎?
嘉邁搖搖頭, 不,他不懂,他感應到的只是情緒和影像。並不是想法。臂如我們難過悲傷或高興時,並不會生硬地想著:哇!我好高興!或哦!我好難過吧?而是自然產生一種情緒波動。
另外,當我們碰觸到太燙的東西而跳開,那是一種感受,還有飛掠過我們腦海里的影像,甚至記憶等等,再加上賢者與生俱來的高深智慧,他便能知道我們到底在想什麼了。
真複雜。 雨婕咕噥逍: 那他又怎麼知道我會變成一隻母豬的?
嘉邁才剛一愣,奧烈便突然咯咯大笑起來。嘉邁警告地瞪他一眼。
他有預知能力,但現在只能預知到他所碰觸到的人事物。而且,他的感應大也有限,只有碰觸到他的人,他才能感應到對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