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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清站直身體,伸出右手,「既然忘記了,那就重新認識一下,你好刑隊長,我叫林疏清,目前在沈城第一醫院急診科工作。」
刑慕白沒有受傷的右手並沒有握上來,他只是微微抬高了,對她略帶歉意道:「有點髒,握手就免了。你好,林……」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疏清的左手就扯住他的右臂,右手直接抓住他的指節,「髒點怎麼了?我不在乎。」
刑慕白:「……」
他微微掙了下,沒抽開,她軟軟的手指抓的頗緊。
刑慕白無奈:「林醫生。」
林疏清「啊」了下,「你還沒說完呢,繼續說啊。」她神情很認真地對他說:「你說完我就鬆開,其實我就想看看我剛剛才說了的名字你會不會又忘掉。」
刑慕白被她抓扯著指節,哼笑了下,如她所願。
「你好,林疏清醫生,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很欣慰,當年那個失去了親人和家庭的丫頭,現在活得這麼好。
林疏清很是說話算話,在刑慕白說完就鬆開了他粗糙的手掌。
「謝謝你的包紮,沒事我就先走了。」他說完就轉身向門口走去。
「等下!」林疏清叫住他,跟上去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留個手機號。」
刑慕白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沒接手機。
林疏清挑眉,「不然你留我的?」
說完就折回了辦公桌旁。
林疏清彎著腰在紙上寫好號碼,把那張紙撕下來邊向他走邊摺疊了幾下,到他面前後不容分說地把紙條塞進了他左胸前的兜里。
隨即就攤開他的掌心,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以防你把紙條弄丟,再寫一次。」
刑慕白:「……」
林疏清寫完後刑慕白微微蜷起自己的手心,然後就轉身往外走,在他拉開門的那一刻,她散漫慵懶帶著笑的話語從身後傳來:「我叫林疏清,刑隊長可別再貴人多忘事把我叫什麼給忘了。」
「回去後就聯繫我一下啊刑隊長,我要存個號碼的!」
刑慕白的腳步稍微頓了一下,沒說話就踏了出去,順便幫她帶好門。
回了肖揚的病房,確定沒什麼事,刑慕白就和魏佳迪出了醫院,因為刑慕白的手被林疏清包紮好了,魏佳迪說什麼都不讓他開車,把人趕到副駕駛後自己跳上駕駛座當了司機。
刑慕白落下車窗,手肘隨意地搭在車窗上,偏頭盯著路邊飛速倒退的街景發呆。
夜風吹來,刮蹭過他的臉頰,柔柔的,有點涼,貼到肌膚上特別舒服。
他之所以對林疏清有印象,說到底還是當年那件事在他的心裡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她家發生火災的時候他剛剛工作一年,在臨陽那個小縣城裡的消防隊工作,擔任消防隊的班長。
小縣城裡很少發生像那晚那種特大火災事故,大多數還是居民家裡出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事情讓他們跑一趟去解決。
那年的6.24火災事件,在當時已經算是駭人聽聞的社會事件。
她的父母葬身於那場火災里,而,那也是他第一次經歷沒有成功把被困人救出來的境遇。
第一次,這麼直接的面對死亡。
只比他小四歲的姑娘一夜之間失去了世上的至親,從此沒了家,她才剛剛高考完,美好的人生正在向她招手,卻最終因為那場大火頃刻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晚沖天的火光被撲滅,滿臉黑乎乎的她躺在病床上,死死抓著他的手,一直在哭。
她不鬆手,他就走不開,只能站在病床邊被她扯著,低垂著頭盯著地面看,甚至都不敢去瞅一下她婆娑的淚眼。
不是同情憐憫她,而是覺得自己沒有把她父母成功救出來,愧對於她,讓她沒了家人。
他心裡也難受。
一下子丟了兩條人命,他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之前也接觸過大大小小的火情,但沒有一次是救人失敗的,被困人死於火場這種事,是當時參加工作一年的刑慕白第一次遇到。
兩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一場大火吞噬掉。
因為這場事故他的心情低落,狀態不對,被那時擔任臨陽消防隊隊長的楊志勇給叫去辦公室談話。
刑慕白到現在都記得楊隊長對他說過的話。
「接到火警電話是不是立刻出警了?」
「是。」
「是不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現場?」
「是。」
「到了火場後有沒有耽誤一分一秒救人的時間?」
「沒有。」
當時他抱起缺氧的林疏清想把她先救出去,再回來協助另外兩個隊友把她的父母救出來,可當他折返回火場,跟著剛剛破開門的隊友衝進臥室的那一瞬間,呈現在他們眼前的躺在地板上相擁的兩個人,已經沒有了氣息。
被楊隊長叫去談話的那日窗外的陽光很好,金色的暖光鋪灑進來,落在他們的身上,特別暖和。
楊隊長站在窗前,手裡端著大茶杯,望著半空中正緩緩下落的夕陽,說了這樣一句話——
「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刑慕白收回視線,低下頭,眼睫微垂,他伸開右手的掌心,攤平,一串黑色的數字呈現在他的眼前。
字跡清逸大氣,頗為瀟灑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