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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像生病的小孩再怎麼耍小脾氣也還是令人憐惜一樣。他心裡此刻沒有一絲責備的想法。
“這麼晚還不睡。”
“睡不著,就準備把論文寫了,不過一直沒什麼思路。”
章斯年將托盤放在床邊的小書柜上,將牛奶遞給她一杯,挑了挑眉,問到:“計量的麼?”
雲舒吐吐舌頭:“本專業的,我可沒有晚上自我折磨的愛好。”
“你坐吧,坐邊上那個沙發那,比坐地上的毯子上舒服。”
相處這麼久,她對章斯年也沒有了那麼多的顧忌。
章斯年對那個一坐上去半點坐相都沒有的懶人沙發沒有太多好感,雲舒邀請下還是坐了上去,背沒有靠著,依舊筆直。
他看了下雲舒亂糟糟的頭髮,想到她計量分析寫不出來瘋狂抓頭髮的模樣,輕輕笑了笑:“寫不出來就早些睡。”
雲舒兩隻手握著透明的牛奶杯的手微微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她確實睡不著。
章斯年內心瞭然,將CD放進播放器里。
“剛剛下樓正好看到之前你借的CD,想著你要是睡不著,可以聽一聽。”
安靜舒緩的調子,比較能平和情緒,促進睡眠。
雲舒垂下的眼睫微微翕動——牛奶還可以說是順手,CD和播放器,顯然是特意過來,安慰她。
悠揚的音樂聲里,章斯年喝了一口牛奶,沉默半晌,開口道:“我不記得在哪裡看到的,原話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意思是說人生就像坐一列火車,起點站到終點站,周圍的乘客上上下下,很少有人能陪著你走完全程。”
“來來往往,總有人會離開,或者早有準備,或者猝不及防,但他們的愛,會永遠伴你左右。”
章斯年話音落下,也不再更多的勸解。
他知道生死面前,再多的勸解都是蒼白的。雲舒需要的,不過是時間。
恰好一曲播完,間隔時間,室內一片安靜,連兩人清淺的呼吸聲都聽的分明。
下一首樂曲響起,章斯年垂眸將杯中牛奶喝完,不再言語。
饒久,雲舒低聲開口:“謝謝。”
“我這也不是刻意想出來安慰你。”章斯年苦笑一聲,額前的頭髮落下來,遮住漆黑如墨的雙眸,讓人難以看清他此刻的神色,“不過是我的自我勸解,也順便說一遍給你聽。”
“其實這話都不能讓我自己完全解開心結,也不指望你聽完就能放下。”
雲舒想起章爺爺每況愈下的身體,張了張嘴,最終選擇沉默。
今夜夜色很美,浮雲散去,明月從順著窗內,灑下一地清冷的月光。
也許因為月色很美,也許因為樂聲悠揚,也許因為章斯年垂眸坐在床邊的姿勢太好看。
除了道謝的話語外,沉默了快兩天的雲舒開口和章斯年聊起天來。
“我第一眼在犬舍見到花生糖,犬舍老闆和我說澳洲牧羊犬終身只會認定一到兩個主人時,我就決定要它了。”
“那時我父母剛剛去世沒多久,我爺爺幫著我姐姐接收公司的事情,家裡經常空空蕩蕩,只有我和保姆。還好它一直陪在我身邊。”
“它那時候很小一隻,大概就,”雲舒伸手比劃一下,“還沒有我的小臂長。剛出生沒多久,眼睛上的藍膜還沒有脫,隔著犬舍的柵欄,軟軟的舌頭舔我的掌心。抱回家以後,那時毛還很短,軟軟的肚子貼著我,晚上一起睡覺,睡得特別安穩。”
“長得特別快,一周就能長大一大圈。沒過兩年,就是你之前見到的體型了。”
“他剛到我家的時候可笨了,走路都能撞到玻璃門,然後趴在門前楞半天反應不過來,當然,它好像一直都沒有很聰明。我看別家的澳牧甚至能和主人一塊健身,我當時看著很羨慕,也教過它,但它怎麼都學不會。”
“我剛來S市讀書的時候,沒有帶它過來。但聽我爺爺說,它天天趴在門口等我回來,飯都不好好吃,就心疼了。飛回去把它接過來,租了個房子,三年都在學校外面住著。”
“早幾年它身體還好的時候,我溜它都是劃著名滑板溜的,它跟在滑板後面,跑得可快了。那畫面,要多拉風有多拉風,那時候大學城周邊,沒有人不知道我兩。”
……
雲舒話說的沒有什麼連續型,只不過是絮絮叨叨說著一些和花生糖的瑣事。
章斯年也不打斷她,靜靜坐在一旁聽著。
一隻腿伸直,一隻腿曲著,手腕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修長的手指拎著透明玻璃杯的杯沿,背脊略彎下來,放鬆的靠在沙發椅背上,神色慵懶,但看著她的目光卻格外專注。
CD播完最後一曲,室內安靜下來,只有她微糯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雲舒語音一滯,指尖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
章斯年輕笑起來。他五官清俊無比,在氤氳的燈下一笑,更是風采十足。
但在雲舒看來,卻更像成年的大人寵溺任性的小孩。寬容又平和。
章斯年起身,修長的身影擋住了燈光,不甚分明的影子罩雲舒身上,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指尖和髮根摩挲的觸感,讓她有種自己是正在被安撫的小狗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