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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令儀開門見山道:“我們缺一個新郎。”

    梁歡喉頭一噎,張了張嘴, 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望了眼院中盛裝的文茵, 對著兩人比劃了個神奇手勢:“我……新郎?怎麼會選擇我呢?”

    姜宏抬眸嗔了眼唐令儀, 因為她把裴帆氣跑了啊……

    唐令儀笑了笑, 開口道:“因為梁先生氣質好模樣佳,身姿挺拔,面若冠玉, 穿上漢服一定丰神俊朗,卓爾不凡。”

    梁歡尚未從噼里啪啦兜頭兜腦的讚美詞藻中轉過神來,唐令儀已回身招呼文茵道:“來來來,這位就是到時候和你同牢共食的梁先生。”

    文茵個子嬌小,不到梁歡的下巴,但因為梳了高髻,遠遠瞧著兩人竟不相上下。她並不是十足的美人,可姜宏卻驚喜地發覺,圓圓的臉蛋,在妝粉的修飾下,竟意外地生出一股雍容之氣,難能可貴地壓住了身上的靛青禮服。

    唐令儀滿意地看著面前兩人,煞有介事地笑道:“多養眼吶。”

    梁歡&文茵&姜宏:“……”

    一片寂靜中,姜宏的手機兀地響了起來。姜宏憂心是幾個被程老師留學的小崽子惹了事,忙不迭掏出手機。

    竟然是鄭以恆。

    耳邊是梁歡與唐令儀你來我往的交談聲,院中還有三兩個尚未卸妝的志願者。

    姜宏提著手機鑽進東廂房,見還有老師整理著桌上的化妝工具與各色飾物,遂放低了聲:“餵?”

    “姜宏,我現在在倫敦。”

    姜宏哈了口氣:“文茵告訴我了。”

    剛才對著盛裝的文茵,姜宏滿心滿眼全是那身華美的鈿釵禮服與身後的唐制昏禮,眼下握著手機,一顆心飄飄忽忽的,才發覺心底其實有著一堆疑惑,“怎麼突然跑那麼遠?跑新聞嗎?”

    “恩,做採訪。昨天上午接的任務,下班就出發了,沒來得及告訴你。”

    “可……你們是時尚文化報,不是時政新聞報啊?”

    那頭笑了笑:“採訪封面人物,架子大得很,只能趕著他的檔期飛到這兒。”

    封面人物……大概是哪位明星吧,姜宏默默思忖,現在隨意拉個十八線小明星都有保鏢助理開陣,更遑論能入《新僑報》主編之眼的大明星呢。

    電話中傳來一陣嘈雜的廣播女聲,純正的英倫口音鑽入姜宏耳中,她訝道:“你們還在機場?”

    “恩,正等著取行李。”

    ……所以,一打開手機,就想著聯繫她麼?

    “後頭出海關還有很多手續吧,我不打攪你們了。”

    “姜宏。”鄭以恆突然喚住了她。

    “怎麼啦?”姜宏單手把玩著唐令儀的水杯,心不在焉地問道。

    “沒什麼,想聽聽你的聲音。”

    “嘩啦……”手中一個用力,她竟單手將保溫杯蓋旋開了。溫熱的茶水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漾出杯沿,氤氳起濃郁醇厚的香氣。

    “恩。”她故作鎮定道,“那你現在聽到啦。”

    “聽到了,”鄭以恆淡淡道,“可隔著手機,總覺得不真切。”

    姜宏心頭一跳,靜了良久,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下周一的飛機,到Z市大約就周二了。”

    姜宏捏著電話在心中默默算著日子:“……周三一早就要拍視頻,回來後你可要好好休息呀。”

    “小鄭——!塊快快,你的行李箱又轉進去了!”隔著手機,姜宏遙遙聽見董老師的呼喊,她笑道:“真不打擾你們啦,下周三見!”

    “好。等我回去。”

    看著掛斷的電話,姜宏沒骨氣地紅了張老臉,等他回來做什麼?

    眼前的水杯仍冒著裊裊的茶香,姜宏心念一動端著杯子跑到過廳:“令儀,你這裡頭的是紅茶?”

    一通電話的間隙,原本還染著夕陽餘暉的天已然黑盡。院中的志願者們已帶著各自的衣飾走得一乾二淨,只剩下幾位處理後勤的老師。

    唐令儀站在過廳的燈光下,正擺弄梁歡身上的漢服,無暇顧及姜宏,含混地應道:“前頭超市買的普洱,姜姜你知道的呀,咖啡對我想來沒作用。”

    姜宏將水杯放至桌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手機,沒再搭理唐令儀。

    漢服層層疊疊,各處都有系帶,梁歡身上的公服因作為禮服之用,更是繁複精緻,憑一人之力根本難以將這些衣裙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唐令儀不想麻煩其他老師,便讓梁歡靜靜站在原處,一人抱著衣飾前前後後圍著他打轉。

    假領的系帶在背後,接著是交領中衣,而後是下裳……

    姜宏看著唐令儀最後取出大帶,站在梁歡身前,貼著他的腰腹,雙手環過他的腰,將黑色的大帶系了上去。

    這其實是個親昵又尷尬的姿勢。

    梁歡橫著雙臂,努力挺直了腰板,向後耿直了脖子,接過剛才的話題:“看來這陣子為了開幕式,唐老師付出了很多,著實辛苦。”

    唐令儀將大帶從梁歡腰後繞兩圈,抽回身前,隨口應道:“但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呀!讓更多的人認識古禮,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麼?”

    說著,那張美得張揚的臉上又出現了生靈活現的色彩,那對漆黑的眸子裡映著燈光,閃著熠熠的光輝。

    梁歡的日子過得克制又嚴謹,讀書、留學、工作,從前的生活中規中矩又毫無波瀾,離這些古老的文化遠之又遠,讓他背誦詩文已是頭疼,更遑論這些深奧的國學儀禮。初時不過因為心底帶著一份新奇,抵不過唐令儀的熱情遊說,才狠著心點頭應下。這時見唐令儀心嚮往之的模樣,心底漸漸竟起了興趣。

    三言兩語,尚激不起他心底對傳統文化的波瀾;他只是忽得有些好奇,為了心底所嚮往的事物而努力工作,積極活著,是一種怎樣的生活狀態?

    大概就是姜宏神采飛揚地對著Jarvis先生講解傳統國學的模樣;大概就是他胸前這個C大女碩士不拘衣飾卻又神采奕奕的模樣。

    “行了!”唐令儀放下大帶,笑道,“辛苦梁先生,之後就要穿著這一身排練了。”

    漢服同其他的演出服裝不同,旁的舞台服飾或美觀或便於行動,但漢服穿在身上實則束縛良多。因為展演古禮的緣故,在最初的幾次走位後,接下來的排練唐令儀都會要求志願者們換上漢服,讓他們在一次次的練習中與自己身上的衣飾磨合。

    梁歡放下雙臂,頗不自然地垂在身側,朝唐令儀頷首:“多謝唐老師。”

    “噗,不就穿了身漢服嘛,怎麼連話都文縐縐的了?”唐令儀忍俊不禁,又伸手將梁歡垂在身側的雙手舉至胸前,糾正他的儀態,“你身上的是禮服,袖子是回肘的長度,所以仍何時候都不能把手垂下,需要交疊在前,左手前右手後——不不不,不是作揖!”

    梁歡像個穿了寬袍廣袖的布娃娃,任她隨意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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