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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醫生這是在生氣女朋友要去那麼艱苦的地方?”記者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蘇禮錚搖搖頭,嘆了口氣,“怎麼會氣這個,當醫生不能只想著在條件好的地方享福,條件愈是艱苦,就愈能體現我們的價值,因為有更多的人等著我們去幫助。”
他頓了頓,眉頭皺了起來,語氣也變得艱澀,“我生氣,是因為她……因為她沒有同我商量,在男女關係里,有商有量是一個……怎麼講,很重要的避免很多誤會和爭吵的因素,所以……”
對方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等到女朋友從新疆回來?”
“等到那個時候,怕是媳婦都要跑沒影了。”蘇禮錚忍不住失笑,搖著頭道,“快了,小姑娘快忍不下去了。”
他的神色里沒有了剛才的惱怒,在無奈里多了些狡黠,“這段能不能不要播?”
記者一愣,隨即意會,點著頭笑道:“可以可以,這段必須不播,否則蘇醫生到時候怕是要跪鍵盤。”
蘇禮錚笑笑,他垂下了眼瞼,望著自己胸前的工牌,忽然有些惆悵起來。
一年啊,如果沒有掛念的人,一年半載眨眼就過,可是要是有呢,那些孤枕難眠的夜晚,要怎麼才能捱得過去。
硃砂在這天下午早早等在了辦公室,等著蘇禮錚從家裡過來上夜班,連坐都沒讓他坐下,便扯著他衣袖道:“蘇禮錚,我們得談談。”
鑑於援疆名單出來那天蘇禮錚的反應,眾人盡知想來好得焦不離孟的倆人鬧了彆扭,當下見到硃砂的動作,就都不好說話,只沉默著當空氣。
蘇禮錚挑了挑眉,“我還得去查房交班,稍等。”
這是工作,不能耽誤的,硃砂抿著嘴退到一旁,看著他和林平儒一起出去的背影,忽然就有些想哭。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別生氣了唄,人家還小呢,不是你常說的麼?”等蘇禮錚從病區回來,陳國丘在門外拉住了他,低聲勸道。
蘇禮錚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走到門邊去,看見她低著頭周身一股委屈氣息,面色當即緩和了不少,“小師妹,你跟我來。”
天已經要黑了,硃砂跟在蘇禮錚的背後,看見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長長的,“……去哪裡?”
一出聲就已經是哽咽,她立即又緊緊閉上了嘴巴,低著頭跟著他一逕往前走。
終於停下來時她抬起頭,發覺已經是醫院外面了,她環視一周,發覺是醫院對面的街心小花園。
參天的大樹縫隙里漏下燈光,她聽見他的聲音似乎有些發飄,“小師妹啊……”
“蘇禮錚,你聽我解釋!”硃砂趕在他說完一句話之前硬是打斷了他,急匆匆的道,“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啊?”
她是委屈的,早前的茫然和愧疚已經在這幾天他刻意的忽略里化作了不被理解的委屈,那是他從未給予她的感受,百口莫辯。
蘇禮錚低頭看著她攀住自己手臂的手,纖細白皙,他想捏捏她柔軟的手掌,可是手指動了動,又忍住了。
見他沉默,硃砂便當做了默認,噼里啪啦的講著自己的想法,講到最後竟是哭了出來,“……蘇禮錚,你不知道你多重要,只要你說不要我去,我就會不去了的,所以才不敢跟你講……”
蘇禮錚愣了愣,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容容,我不想你去,只是太擔心,怕你會吃苦,如果你堅持,我怎麼會阻攔你。”
他伸出手去替她擦了眼淚,溫聲問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不識大體的人?”
硃砂哇的一聲哭出來,埋頭衝進他的懷裡,用力抱住的後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是啊……蘇禮錚……你別不理我啊……我害怕……”
在她的哭聲里,蘇禮錚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還很小的朱容容,他抬起手來,撫摸上她散落在後背的長髮,突然一抖,原來她已經長大了。
“不會,不會了。”他嘆了口氣,忍住眼底的酸脹,抬眼去看遠處的燈火,只覺得那麼遙遠,遙遠得如同他們早就遠去的年少時光。
無論怎麼挽留,它還是要走,她還是要長大。
硃砂哭完後情緒好了許多,她鬆開抱住蘇禮錚的手,吸了吸鼻子望著他,道:“蘇禮錚,我知道你很疼我,怕我吃不了苦,可是我已經長大了,是可以吃苦的。”
“你說過,那裡是你的戰場,也是我的戰場,我不想永遠當被你保護的小兵,我要和你並肩戰鬥。”她扭過身,指著對面發著紅光的“XX省人民醫院”幾個字,語氣堅定。
蘇禮錚一愣,“啊、你還記得……”
那是他受傷昏迷醒來後對來看望他的江寧真說過的話。
硃砂回過頭看她,目光變得溫柔起來,“以後別人提起硃砂,不能只說她命好嫁給了蘇醫生,而是要說她很優秀,和蘇醫生在一起特別般配,蘇禮錚,我不能讓你丟臉。”
“……傻容容。”蘇禮錚再也忍不住,伸手將面前這個哭哭笑笑的小姑娘揉進了懷裡,心裡一片軟張,又覺得異常滿足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