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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下午她想起辦公室有點事沒做完,於是便提早出了門,進了門,鄔漁看見她就嘖了聲,揶揄道:“穿的這麼好看,晚上要和蘇醫生去約會啊?”
硃砂眨了眨眼,忍不住有些臉紅,低聲嘟囔了句,“哪裡有……”
王昕抬頭看了眼時間,又回頭看了她一眼,竟然沖她吹了聲口哨,“哪裡來的漂亮妹妹,還缺不缺男朋友,哥哥給你介紹一個啊,掙得多死得早的那種。”
鄔漁和硃砂笑成了一團,其他人也都善意的笑起來,誰不知道他說的就是他自己。
王昕經常將這句話掛在嘴邊,是因為在影像科各人的工資條中,有一條是績效工資,其中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就是急查的閱片,從前是一個兩百,年後因為單位效益好,已經漲到了兩百五。
但是急查的病人一般都情況緊急,病情也複雜,需要更多的經驗和精力,同時也承擔著更大的風險和壓力,一旦出錯,很可能會影響到臨床醫生的判斷和治療。
且這種急查的病人在夜裡還有許多,都是在急診開上來的檢查單,必須做,值班醫師和技師再不情願也必須無條件的配合急診科的醫生們完善相關檢查。
於是就有可能會一直熬夜,急診忙是有目共的,但輔助科室如影像科檢驗科這些,忙碌則是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硃砂以前尤其厭煩蘇禮錚的一點,就是每次值班都會接到不少他開上來的檢查單,即便現在關係一日好過一日,她也不敢說自己喜歡它這一點。
今天恰好是八號發工資的日子,白天硃砂不在,門診護長將她的工資條收了起來,見她下午忽然來了,忙將條子找出來給她,“阿朱,你的工資條。”
硃砂把那張小紙條舉到眼前,盯著看了一會兒,到:“也不曉得這幾千塊能用幾天。”
到手八千多的工資,其中有基本工資,還有夜班費、科室獎金和各種補貼加在裡面,她想了想自己那些熬著不敢睡得太熟的夜班,不知該嘆氣還是嘆氣。
“都說熬多久的夜用多貴的護膚品,也不曉得我們用不用得起。”王錄秋笑嘻嘻的吐槽了一句。
硃砂在辦公室盤桓了一陣,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就下樓去。
才走到二樓,就聽見一陣吵嚷聲從外科門診處傳了過來,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抵不過內心的好奇走了過去。
神外科診室門口圍了一圈人,硃砂看見自己以前輪科時跟過診的老主任正指著對面站著的一對夫婦罵,“你們走,這樣損陰德的事我不做,你們還有沒有為人父母的良心,怎麼這麼狠心,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哎呀你不知道,這夫妻倆啊,要給小孩開顱做活檢,說是想快點要二胎,這不就是逼人醫生幫他們把這小孩給殺了麼。”
“啊喲,這孩子看起來沒幾個月了罷,連這幾個月都不肯等啊,真是造孽喲投胎到他們家。”
人群里議論紛紛,多是唏噓和憐憫,硃砂站在人群後面,透過人縫看到那對夫婦站在老主任對面,妻子的肩頭伏著一個小女孩的臉,瘦而萎靡。
她的丈夫站在一旁,滿面的無所謂,道:“你不給做有大把人給做,我們走,浪費我的掛號費,什麼專家,還不是道貌岸然,呸!”
說著就扒拉開圍觀的人群,扯著妻子就往外走,硃砂連忙往後躲了躲,聽到老主任的學生勸他:“您彆氣了,這種人不值得,但凡有良知的醫生都不會同意的,讓他們以後遭天譴好了。”
硃砂低了低頭,不用細想就知道這個孩子一定是得了腦部的惡性腫瘤,已經沒多久日子好活了,開顱活檢只不過是加速她死亡的催命符。
電話響起,蘇禮錚來電問她在哪裡,她忙應了聲在樓上,就匆匆忙忙的往樓梯那邊走。
蘇禮錚站在急診的預檢分診台處等她,看著她從遠處款款向自己走來,看她披散著才做了沒幾天的大波浪捲髮,穿著酒紅色的雪紡連衣裙,光潔筆直的小腿下是一雙銀色的尖頭高跟鞋。
一步步走得搖曳生姿,像是踩在會有蓮花開放的路上,又像是戳在他的心窩上。
他忽然發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硃砂的角度,已經不是從前單純的家人或兄長,而是男人看女人。
看她清純中忽然增添的嫵媚,看正在最好的年華里的她,明眸皓齒,顧盼生輝,連額頭上的一點汗珠都閃亮著,渾身上下像是有一層微光,吸引著他不停地想靠近。
硃砂急忙忙的趕到她面前,迫不及待的跟他說起剛才遇見的事,終於有個人可以聽她的譴責,“這種人怎麼可以為人父母,真是……”
蘇禮錚聽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看法,第一次伸手圈住了她的手腕,一面拉著她往前走,一面道:“不是每個人都會有負責任的父母,也不是每對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的。”
硃砂仰頭看了眼他平靜的側臉,想起他的父母,不由得替他有些心酸,咬了咬唇低聲說了句:“嗯,我爸媽很疼你的,別難過。”
蘇禮錚一愣,停下來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詫異的笑道:“你哪裡看出我難過了?”
“……哦。”硃砂眨了眨眼,慢吞吞的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