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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對對對!”蘇禮錚愣了愣, 後知後覺的想起要去接硃砂的事,忙扭頭看了眼掛鍾, “師娘, 我去接小師妹了啊,中午我們去陸師兄家吃飯。”
說完他就扯著外套往門外走, 霍女士追在後面攆著問:“你早飯不吃了?”
“不吃了!”蘇禮錚難得有些忙亂,一面往外走一面提高了聲音道。
硃砂早早就起來,接班的是任秋月,按著自己和她之間那處得不咸不淡還偶有摩擦的關係,合該交了班立刻就走,省得有什麼是人家看不慣的。
她這樣想著,偷眼打量了一下坐在不遠處開電腦的人。
任秋月今日的氣色不是很好,仿佛有些憔悴,在一個年過三十的女人臉上,有時氣色不好就會顯得特別憔悴,臉黃黃的。
硃砂只以為是她沒休息好,對方也不是鄔漁,她不好出言詢問或調侃,只好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蘇禮錚打電話給她讓她下樓。
可是等啊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過了八點十五分還不見手機有動靜,她就覺得十分驚訝了。
在她眼裡,蘇禮錚是個極其自律的人,不管上班還是休息,一般七點左右就起了,甚至更早,他說這是生物鐘決定的。
然而現在這個人到了現在都還沒來,這就讓硃砂有些疑惑了,又有些擔心,要是睡晚了還好,萬一要是路上遇到了危險,那可就麻煩了。
她在這頭提心弔膽,另一邊的任秋月則是在接電話,對方不知是誰,硃砂只聽見她說了句:“隨你罷,走罷,我這只是淺水灘,留不住你這條落難的蛟龍。”
聲音似乎很疲憊,又摻雜著痛苦和無奈,硃砂忍不住扭頭去看她,卻意外的看見她強忍著的眼淚。
硃砂愣了愣,不知道要不要去安慰她,這一刻她有些後悔管不住自己的脖子,要是沒看見還能當不知道。
但是她也不敢去安慰任秋月,任秋月這個人很要強,憑著自己的能耐從下面醫院過五關斬六將的考到省醫來,經驗比硃砂多得多。
也因為如此,她很有些看不慣硃砂這種靠著天時地利一畢業就能留在大醫院的醫生,覺得他們經驗不足,眼高手低,不過是運氣比較好些罷了。
鄔漁曾經私底下同硃砂道:“她就是酸的,有機會誰削尖了腦袋往大醫院擠,難道要為了積累經驗到基層,大醫院不能積累?笑話!”
硃砂是同意鄔漁這話的,在大醫院能見到的病種和能學到的前沿知識,並不是基層醫院能給的。
因為種種緣故,硃砂和任秋月的關係不怎麼好,她也決計不會希望硃砂發現自己的窘態,更不希望她去安慰自己。
以上是硃砂的想法,她這樣想著,愈發把頭低了低,簡直要將臉埋進手機里了,心裡暗暗著急,怎麼蘇禮錚還沒到。
背後沒有講話聲繼續傳來,空氣仿佛安靜了下來,硃砂的心情漸漸平靜,到底是成年人,就算悲傷逆流成河,總不至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又過了一會兒,她又有些好奇起來,於是悄悄的扭頭看了眼,卻在看見任秋月布滿了眼淚的臉時狠狠怔了怔。
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任秋月眼皮一抬就望了過來,眉頭緊皺著,看起來十分不好。
硃砂忙訕訕的笑了笑,把頭扭回來,在心裡懊悔自己多事。
枯坐了片刻,她又忍不住再次回頭去看任秋月,只看見她怔怔的坐在那裡,硃砂想了想,拿了桌上的抽紙放到她面前,又趕緊回了座位上。
她並沒有出言安慰對方,遞一包紙,也不過是讓自己心裡安穩點,好讓自己覺得自己不是個冷漠的人罷了。
可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聽到背後有道沙啞的聲音道:“硃砂,你有沒有過那種感覺,一個人離開你,你就覺得天都要塌了,絕望,日復一日的絕望……”
硃砂一怔,背過身去看她,歪著頭想了想,搖搖頭道:“……沒有。”
她說的是實話,從前談戀愛,她覺得既然對方已經不愛自己了,那就沒必要為他傷心留戀了罷。
到了祖父去世,那才是差點擊垮她的事,那時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又要強撐著上班,也不敢跟家裡人講,她人生前二十幾年從沒覺得那麼難受而焦慮過。
但好在還有蘇禮錚,硃砂如今想起,無不慶幸當初蘇禮錚堅持要帶她出去度假。
因而她其實還是沒能體會到任秋月說的那種感覺,失去一個人,從此世界變成了灰色。
“你說……兩個男人,一個沒什麼本事但他愛你你愛他,另一個愛你且有經濟實力,但他愛你你不愛他,你選哪個?”她聽見任秋月又問道。
硃砂愣了愣,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問自己這種問題,“我不喜歡的為什麼要在一起,我什麼都有,為什麼要靠別人?”
任秋月眨了眨眼睛,用手背抹了把眼淚後看著她,望見她面上單純的疑惑,不由得苦笑,“是啊,你什麼都不缺,當然可以慢慢挑一個彼此相愛的人。”
硃砂一滯,訥訥的不知該怎麼接話才好,只好愣愣的聽著她繼續道:“我一直都覺得,我不是那種為了過得更好就不擇手段的人,我覺得自己那麼多苦都熬過來了,也可以陪著他慢慢的成功,就算沒什麼本事掙不到什麼錢也沒事,這世間那麼多人都不是有錢人,也一樣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