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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香菸抽完時,二樓有人從窗口探頭出來喊KK名字,叫她上去有事,KK去匆匆而去,走前與金不換說:“你皮膚白,這套穿上肯定很好看。”
金不換順著她的目光,看見掉落在地的蕾絲內衣,撿起來,重新塞在口袋裡,沖KK揮了揮手,走捷徑,上樓梯,逕自往樓頂花園去了。
二樓花園內,七海坐在一個紙板箱上,對著平鋪在地的舊門板吭哧吭哧地刨,腳旁落了一地木片和木屑。金不換上來,兩個女人同時抬頭,各自向對方假笑了一笑。因為打量七海的時間好像稍稍長了那麼一點,結果被對方所察覺,金不換略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我下午有時間……”
後面半句“需要我來幫你嗎”還沒出口,七海那邊就乾脆的的拒絕了:“不用,我自己可以。” 語氣因為過於乾脆,而多少顯得有點冰冷。
金不換第一次和她見面時,就憑女人的直覺察覺出她對自己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敵意,剛才簡短的問答之後,她發現自己的想法沒有改變,七海對自己的確有敵意。
所以說,人太漂亮,好也好,煩也煩。
那邊,李一馬抱著貓出辦公室,匆匆往外走,剛出園區門,二代目派來接他的人也已經到了。來人知道他要回去安頓他的貓,因此沒有多問,含著胸,彎著腰,跟在他後面,一同往暢園公寓方向而去。
不是上下班時間,細細長長的小弄堂內冷冷清清,無人擺攤,無人過往,嘎亮小賣部的門口,那個小小身影經常出沒的地方,今天也都靜悄悄的。
小不點兒今天不在家,今天吃完早飯,太陽大就被外婆領著去動物園玩耍去了。外婆昨天又是哭,又是鬧,在地上來回打著滾,最後還說要去上吊。金美娣對這老太太毫無辦法,吵不過,罵不得,活像狗皮膏藥一樣難纏,想狠心把她叉出門,手還沒碰到衣服,她老人家就開始摸藥丸出來吃。
結果吵鬧到半夜,沒趕走老太婆,金美娣氣得自己離家出走了。金老太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給自己在床腳下鋪了個地鋪,悄沒聲的就睡了。
早上,金不換還沒睡醒,就被她外婆金老太給搖醒了。金老太喊醒她,跟她要錢,說冰箱裡菜不多了,她要出去買菜做飯。金不換錢包里拿出點零錢遞過去,結果金老太嫌少,說這幾十塊錢不夠一家門一天的伙食,再要,她不給。金老太站在床頭不走,追問起她在哪裡上班,月工資多少來了。她躺倒繼續睡,根本不答。
金老太就講:“這個犟脾氣,同外婆有什麼不好說的啦,你沒學歷沒技術,就算拿最低工資,外婆也不會笑你。你拿的是上海市最低工資對伐啦?”
金不換氣得一掀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嗆她道:“別試探了,用激將法我也不會告訴你,年紀都這麼大了,老是喜歡耍這種小聰明,三句話不到就開始打聽別人工資,別人工資多少管你什麼事?你退休工資多少,敢說給我聽嗎?”
金老太被搶白一通,不言語了,捏著外孫女給的錢,出門買早點去了。金不換起床梳妝打扮,抽個空子給老二沖了奶,然後發信息給她媽,勒令她媽回來帶孩子,而且必須在她上班回來,否則馬上辭職,一家門以後都去弄堂口喝西北風。
金美娣在閨蜜小妖三家將就了一夜,硬生生給自己熬了兩隻黑眼圈出來,她有個認床的毛病,別人家睡不好,一大早就睜著雙眼躺在床上生悶氣。看見金不換發來的信息,順著台階就下了。
回家前,以為自己的兩個寶貝女兒想自己想得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呢,結果一到家,隔著門往內一瞅,發現姐妹倆正嘻嘻哈哈的圍坐在一起吃飯。飯桌上早點種類不比她在家時少,有粥有餅有醬菜,靠窗的灶台上,金老太還在忙活,叮咚咚,嘩啦啦,呼隆隆,一陣熱鬧的聲響過後,又上來金不換最愛吃的酒香草頭一盤。
金不換吃粥就草頭,小菜太對胃口,忍不住感慨說:“第一個想到用白酒炒草頭的傢伙,他媽的一定是個天才!”
小二郎批評她:“姐姐,你又講髒話。等會自己去立壁角!”
望著屋內有說有笑的一大一小,金美娣站在門外,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氣老太婆狡猾,一大早就燒小菜去巴結外孫女,又恨自己女兒明明知道自己早年受過的那些罪,卻還能跟這老太婆共處一室,吃伊燒出來的菜,喝伊燒出來的粥,這不是白眼狼是什麼?但是當著金霸王的面,她不敢發作,忍到她去上了班,氣哄哄的又跑了,跑前同金老太交代了一句:“你那些藥都收收好,不能給這個小的看見!”
然後家裡就剩了小不點兒和金老太。
金老太這時才想起忙活了一早上,自己的降壓藥還沒顧得上吃,忙去口袋裡翻找,倒出兩粒來,接著再去倒水。小不點兒看見,眼前一亮,跑到跟前來,眼巴巴的望著她手上的藥丸:“外婆,你手上的是什麼?”
“外婆的降壓藥。”
小不點兒眼睛眨巴眨巴:“可以給我嘗一粒麼?我不要多,只要一粒就夠了。”
金老太嘖嘖稱奇:“阿爹拉娘,世上還有這樣的小把戲!你姆媽小時候,喝藥得捏著鼻子灌。”
小不點兒一臉期待和驕傲:“我就不用,我可喜歡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