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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炳說:“我天天都是面,要不要來一點?”
那人搖頭,客氣道謝:“不用了,我等下還有事情。”
“去了油,又加了黃酒,味道還不錯。”旁邊找一個乾淨點的空碗,盛上半碗,不由分說遞到他手中,“嘗嘗看!”
他在屋門前的垃圾堆前坐下來,同阿炳一起吃這半碗從前死也不會吃的方便麵。去了油加了酒的方便麵有點怪,但味道也不至於壞,半碗全部吃光,連湯都喝掉,空碗放到阿炳腳下,道謝說:“面很不錯,謝謝。”
“是吧,煮了這麼多年,不會騙你的。”
他站起來,道了一聲再見。
阿炳說:“這麼快走了?這陣子好像沒看見你過來了。”
他說:“我以後大概再也不會到這裡來了。”
“以後你來,我們也不在了,我們也要拆遷搬走了。朋友,再會。”
“再會。”
對門金家,金老太在房間裡給小二郎燒菜煮飯,金美娣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家裡就一老一小二人,小的那個從下午起就開始睡午覺,到現在都沒醒。
金不換倒是給她的老人機打來了電話,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途中可能要繞道去採購幾罐奶粉回來,叫她不用管自己,先做飯給小二郎吃。
金老天樂得輕鬆,淘了點米,切了點香菇青菜和臘腸丁,米煮半熟,菜往裡一丟,拌了拌,加了點調料和菜油,過十幾二十分鐘,菜飯的香氣就飄出來了。洗了碗,燙了筷子,正準備開鍋盛飯,忽見門口人影一閃,還當自己老花,仔細一看,是竹生。
金老太唬的飯勺往電飯煲里一丟,喊:“你怎麼來了!你來做甚!”
竹生這陣子天天來糾纏美娣,但對金老太的一張利嘴還是有幾分忌憚的,因此都是等到她不在時再來。但是現在,被人追著要債,除了還錢,酒也要喝。美娣那裡要不到錢,寶娣那裡的希望也沒了,現在已然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
金老太想要阻止,他窮途末路,已然毫無顧忌,兩隻眼睛閃著野獸一般的亮光,對她呲牙恐嚇,嚇得她只敢動口,不敢靠前,頂著她劈頭蓋臉的咒罵,徑直爬上閣樓,把樓上一堆堆一排排的娃娃打翻,四處翻找,通往小閣樓的樓梯窄而陡,金老太怕摔跤,不上去,急的在下喊:“你個槍斃鬼!尋什麼尋,尋你的魂靈頭麼!”
竹生翻半天,總算停下來,問:“我尋產權證,你知道美娣放到哪裡去了?”
金老太在下叉腰歷數他拋棄妻子賭博酗酒的罪行,把他罵的豬狗不如,體無完膚,
這時便冷笑:“你想得美!別說產權證你拿不到,就算你拿到,你又敢拿出去用麼?見不得光的人,要房產證能派什麼用場?就算拆遷,你也得有那個命去花!”
竹生從滿地的衣衫包包和娃娃里挑出幾盒首飾塞在衣袋裡,連滾加爬從閣樓上下來,又去衣櫥里翻找,衣服丟了一地,也沒有找出什麼來,罵罵咧咧的,一彎腰,鑽入床底下翻鞋盒去了。
金老太跳腳大罵,手拿飯勺咣當咣當敲床邊:“吃槍子兒的槍斃鬼,你怎麼不去馬路上搶劫,天天跑來作踐我們幾個女人,你不是人,你是宗桑魔鬼呀金竹生!”
金老太氣到頭暈眼花,奈何竹生充耳不聞,把家裡被掀的亂七八糟,她氣急,突然想起來報警,忙去找自己的老人機,嘴裡說:“槍斃鬼,你給我等著,我老人家拿你無法,我請警察來收拾你,我不信警察對付不了你!”
老人機本來隨手放在床頭的,不知道被竹生給丟到哪裡去了,越急越找不到,但“警察”二字對竹生還是有震懾力的,床頭不再去翻了,眼睛朝房間內四處看,目光最後落在了大床上躺著的小二郎身上。
小二郎剛剛在他進門丟東西時就已經醒了,醒來後卻沒有出聲,就默默躺著,全屋子只有大臉貓察覺她醒來,看她睜開眼睛,就跳到床上去,在她腦袋旁蹲著。她悄悄伸手,把貓攬過來,緊緊抱在懷裡,直到手腕突然被抓竹生在手裡時,才轉過臉去,對著這個令人害怕的爸爸默默看著。
竹生抓住小二郎手腕,說:“乖囡囡,產權證沒有,那你跟爸爸走。”
金老太大喊一聲:“去你媽的蛋!敢搶我兒的孩兒,我老人家跟你拼了!”手持飯勺,上前幾步,對他劈頭蓋臉一陣敲打。
金老太年老眼花,竹生也酗酒體弱,二人旗鼓相當,扭打數下,竹生竟然被她打退兩步,她將二郎搶過來抱住,死死護在懷裡,抱緊懷中這個小小人兒,忽然又是一驚,“我地小乖乖,你臉蛋怎麼這樣紅?身上怎麼這樣燙?是不是發燒了?好好的,怎麼發燒了!怪道這半天都沒出聲,是不是燒傻了我地小乖乖?!”
竹生瞅個空子,又來扯小二郎的細小手腕,望著她呲牙樂:“乖囡囡,跟爸爸走,爸爸帶你去個好地方,給你找一對好爸媽,住比這好一百倍的大房子,好不好?”
金老太抱住小二郎不放,她身上燙的驚人,擔心她會燒傻,又氣竹生難纏堪比吸血螞蟥,急的朝他臉上吐唾沫,一面罵:“你個毒蟲短命鬼,為了吸毒喝酒,連自家孩子都要搶!你這短命鬼,要下十八層地獄,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