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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以後,黎先生問我為什麼拒絕。
我反問他:“要是我對工作已經失去了興趣,想為了孩子考慮呢?”
黎先生下意識愣住:“孩子?你……你有了?”
我說:“哦,沒有,只是想要一個了。我想不出咱們既不需要還房貸,也不需要還車貸,為什麼不當一回孩奴呢?”
黎先生只是愣住了片刻,便衝上前把我高高舉起,叫道:“親愛的,你終於想通了!”
我摟著他的脖子笑著叫著,說:“咱們要個孩子吧!”
將來如何,我不知道,黎先生也不知道,我們活在當下,珍惜當下,攜手走向將來,這才是我們該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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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實體版大結局...
都說測試一個人有四個途徑,錢,酒,牌,長途旅行。用錢能測試一個人的錢品,用酒測試酒品,用牌測試牌品,長途旅行也會帶出一個人的本質問題。
可能是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個孩子把黎先生樂壞了,他也很快向公司申請了大假,陪我旅行。
黎先生問我想去香港還是澳門,廣州或是上海,我說我想去據說有338米高度的澳門旅遊塔玩人生中最後一次蹦極,再去賭場輸光所有的錢,黎先生堅決反對。他說是為了我的安全,我想多半是因為我當時還說了一句:“澳門旅遊塔的蹦極不是推人下去的,是自己主動跳的,絕不勉強,有的人磨蹭幾十分鐘都不敢跳……”
由於澳門被否定,香港也一併被否定,因為它們離得實在太近了,辦了通行證又不過去一下也實在說不過去。
至於廣州和上海,我認為這兩個地方隨時都能去,也不是現在飛去不可的旅遊勝地,倒不如去西藏或是新疆看看。
聽去過西藏的朋友說,住帳篷的時候,晚上吃完了泡麵一定要密封好,否則常年缺鹽的氂牛會跑來分一杯羹,甚至鑽到帳篷里分享光你所有的食物。
我覺得氂牛很可愛,但我更想去看看新疆,我想領略一下從北疆到南疆的氣候差異,還想見識一下戈壁荒漠的魅力。
別的夫妻長途旅行會產生什麼樣的摩擦或火花我是不知道的,我只記得我和黎先生在新疆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有幾件小事不得不提。
我們在一座不記得名字的村落里看到土生土長的維族人民,他們用最古老的手搖紡織機,留著白花花的大鬍子,三四個姑娘站在一個看似並不結實的木質鞦韆上,在陽光底下笑的額外歡暢。我手上破了一道口子,四處找水,當地的老人說水是髒的,土是乾淨的,他們受了傷都是用這裡的土洗手的。
跟著當地人,我和黎先生走進了戈壁沙漠,那人告訴我們,在這裡面指南針是沒用的,我們進來的時間也不應太長,若是超過了二十分鐘還沒出去,探索車隊就會進來找人。我緊緊抓著黎先生的手,在飛沙走石的環境裡,生平頭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那是一種當生命受到威脅的害怕。
深入北疆後,我頭一次看到人生里最美麗的風景,喝到了據說是天山留下的清泉,一時之間不能言語。當我回身看向黎先生時,卻不見他的人。我大叫著四處奔跑,腦子裡唯一閃現的念頭就是“黎先生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的”,因為連導遊也不見了。我跑了很久,跑累了,就蹲在地上大哭,臉被凍得生疼。哭也哭累了,我就順著記憶往來處走,希望他們已經在剛才的地方等我了……當我遠遠見到坐立不安仿佛熱鍋上的螞蟻的黎先生時,我只是大叫了一句“大毛”,然後飛撲過去,迎上他奔跑過來的身影,我們抱在一起,我耳邊聽他如何罵我,眼淚狂流。
臨回北京之前,導遊洗出了他用單眼相機拍的風景照,其中一張是我和黎先生站在地闊天高的北疆的夕陽之下緊緊相擁的留影。
返回了北京,我和黎先生用一整天的時間收拾行李、洗衣服、睡覺。
若要說旅行可以暴露一個人的本質的話,黎先生被暴露的本質還是挺多的,首先是他的髒衣服堆積的太多了,就算遇到有條件洗澡換衣服的機會,他也能懶就懶。其次,旅行途中的黎先生實在太能絮叨了,簡直就是複讀機,一句囑咐的話他能前後念叨三十幾遍,當我說“這話你說過了”的時候,他還能換湯不換藥的將同樣的意思換一種說法再表達一次。還有,黎先生太能吃了,他把水果當飯吃,回來以後我拉他上體重計,他胖了七斤,我戳著他肚子上的肉叫他減肥,他打死都不要,最後還是因為有幾件襯衫穿不上了才終於激起他的鬥志。
黎先生也對我抱怨說,我暴露的本質有很多。
比方說在新疆的那些天,我對他額外的不耐煩。
我說:“那都是因為你的絮絮叨叨。”
他反擊道:“我一說你你就說我絮叨,我絮叨了麼?”
我說:“你現在不就是在絮叨麼?”
再比方說,黎先生減肥很痛苦,一邊抱怨我為什麼不能發揮夫唱婦隨共患難的精神一起發胖,一邊說我嫌棄他。
我說:“腦滿腸肥,你現在已經占了一樣了,等你中年禿頂,看你怎麼哭。”
那天晚上黎先生很焦慮的照了很多次鏡子,主要是審視他的髮際線。
假期結束後,我和黎先生返回了公司,這是歷史性的一天,不知是誰將我和黎先生的“緋聞”流傳出去,弄得人盡皆知。其實這段關係已經呼之欲出了,我們總是同時請假,同時銷假,同時生病,同時康復,就差手拉手公開亮相了。
在事實面前,想像力越強大,後果越脫離軌跡,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至今還沒有一個同事敢直面問我內情,更遑論黎先生。
消息傳進我和黎先生的耳朵里後,我們都出奇淡定的用簡訊問候彼此,佯裝若無其事的投入工作,五點半一到,各自回家,回我們的家。
如此相安無事的過了數日,背著我暗中謀劃一切的黎先生終於跟我攤牌了,雖然事先我已經有了預感,但聽他親口告訴我時,還是呆愣了一分多鐘——黎先生要自立門戶。
我說:“我從沒想過你也想下海。”
他說:“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奮鬥目標。”
我問:“下海?”
他說:“是自立門戶。”
我說:“哦,好吧,自立門戶,錢呢?”
黎先生列出一張單子,上面簡單寫了幾個數字,每個數字後面都跟了一個人名,他解釋說這些就是現有的資金和投資人,最大的合作夥伴願意拿出三百萬。
我沒理會那三百萬,指著“黎鵬”那一行,問:“你居然拿得出一百萬?”
他樂得合不攏嘴。
我想想私藏的小金庫里的三萬塊錢,想抽他的心都有了。
我說:“你有一百萬,咱們買套房子,再過幾年,這套房子就價值兩百萬了!”
他說:“老婆,這個時候我多麼希望你是蘇珊啊。”
我不語,抿抿嘴,本想說:“萬一你自立門戶血本無歸了,咱們連這一百萬也沒有了。”現在全都咽回了肚子裡,心道,假如我不讓黎先生試一試,將來多半會埋怨我。從僥倖心理上說,不讓他去做一件事,那件事對他而言就永遠意味著“會成功的,只可惜沒有做”,既然這樣,我是不是該學一學蘇珊?就算黎先生失敗了,我們損失的也只是金錢,不是夫妻關係。
蘇珊,是賭神巴菲特的妻子,在巴菲特手裡只有一萬美金的時候,她選擇讓巴菲特去投資而不是買房子,十年後,巴菲特賺到了人生里的第一個一百萬,若干年後,他成為了世界首富。
我不企望黎先生會成為巴菲特,但我願意做一回蘇珊,因為那兩個字在我們中間——夫妻。
幾天後,黎先生向總公司上交了辭職信,總公司高薪挽留,以為這只是一種要挾的姿態,但黎先生去意已決。很多同事私下試探過我的看法,這說明輿論普遍認為我知道內情,我確實知道內情,但我不願向輿論坦白,對此只是模稜兩可的說:“哦,追求事業去了吧。”不久,又有了新的傳言,他們說由於我們的關係已經曝光,黎先生是為了我能留下而選擇離開的,這叫無聲的成全。
我笑而不語,覺得沉浸在這種流言中,挺幸福的。
黎先生和他的合伙人拿到了國外一個內衣品牌的國內代理經銷權,不管從價格上,還是設計和材質上看,這個品牌都屬於內衣界的法拉利。好在是現在,倘若倒退十年,它在中國市場可能只有死路一條,雖然現在的市場也不樂觀。
新品牌入駐,要選擇消費水平最高的城市,最黃金的地段,最高端的商場,租金最昂貴的店面,聘請最高級的銷售員,一切都要“最”,要讓消費者認為它是最好的,不選它是最傻的。當然,它面向的消費客戶也是“最”有錢的,也不排除一些不是最有錢卻願意追求“最”的客戶群。同樣,它的“最”也意味著前期將投入同樣“最”級別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