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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突然覺得很對不起我媽,心裡難受,卻不能在她的面前哭出來,我要是哭了,我媽會更擔心。
同樣對我力挺到底的還有Miumiu,她將“小金庫”鄭重其事的交到我手裡後,半真半假的開了句玩笑:“反正我也不打算要孩子,估計連婚都不結呢,這筆錢就當是我給我未來乾兒子的贍養費了!”
我感激的摟住Miumiu,聽她在我耳邊念叨:“哎呦你可真夠肉麻的!”
黎先生從我手裡接過存摺後,整個人都懵了,說不出話,坐在沙發上愣神。
我連忙解釋這些錢的來歷,希望他心裡好受點。我剛坐到他身邊,就被他一把扯進懷裡,他摟得我很緊,不說話,只是喘氣,很久很久以後,才在我的肩窩裡憋出幾個字:“對不起。”
我拍著他的後背,輕聲說:“我不委屈,一點也不。”
那天晚上,我們都沒有睡著,人很疲憊,意識卻很清醒。
我枕著他的手臂透過窗簾的fèng隙看著月亮,他從後面摟著我,下巴頂著我的頭頂,將這幾個月的辛酸一次道盡。
他說,讓他最難過的不是合伙人不再注資,也不是客戶臨時改意,是一個相交多年的朋友以幫他為名,從中獲得私利。
我對他說:“商場如戰場,那個時候你怎麼會那麼相信這個人?”
他說:“我當時需要朋友,也需要幫助,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寧願真心的相信他是我的戰友,而不是扯我後腿的小人。”
這是我所知道的黎先生唯一一次的天真,可能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我安慰他說,還會有合伙人的,一定會有的,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關上你的一扇門,就一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
他說,但願如此。
但願如此,真的是但願如此。
沒過幾天,Miumiu帶著一個銀行客戶經理的名片前來找我,她說這位趙經理是她的朋友,可以幫我爭取最高額度的貸款。
我看著名片上的名字,趙希,單單就是為了這個名字,我決定去見見她。
通過電話,我和趙希約在一家不知名的咖啡廳里,室內燈光昏暗,客人稀少,每塊聊天區都由三組沙發環繞而成,很適合談生意,偷情,或是現金交易。
我很緊張,甚至有點尷尬,臉上掛著刻意維持的笑容面對著趙希的打量。雖說她是Miumiu介紹的朋友,可我竟然感覺不到她的善意。
在和趙希簡單的一問一答中,我將家裡的情況敘述了一遍,然後滿懷期望的問她,我和黎先生的房子最多能抵押多少錢。
趙希思考了良久,那是我喝掉半杯咖啡的時間。
我以為那是她在顧及Miumiu的面子又不好將實價告訴我而為難,於是忍了忍,我還是提醒道:“沒事,您就照實說吧。”
趙希卻給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答:“我以前見過你。”
我說:“啊?”
接著:“哦。”
最後說:“在什麼地方?”
趙希露出很詭異的笑容:“在你爸錢包的夾層里。”
我問:“什麼?”
心裡的警鐘忽然發出了劇烈的“嗡嗡”聲。
我又問了一次:“你說什麼?”然後說:“我爸的錢包?你是怎麼看到的。”
我的語氣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揚高,因為我突然感到很緊張。
趙希對我冷笑了一下:“你說呢?那時候咱們通過電話,你還警告了我一些話,不記得了?”
我皺著眉,不太確定的說:“不如你直接告訴我你是誰吧,我怕我猜錯了誤會你。”
她說:“你爸這麼有錢,你幹嘛還出來貸款?你爸不是和你媽複合了麼?我和他分手的時候,他也挺大方的。”
我一下子站起身,兩條腿抖得又恨不得立刻坐下去,只好撐著桌面向前傾著上半身,瞪著她說:“你就是那個第三者?”
她也拉長了臉:“我當時和你爸是你情我願的,沒有誰是第三者。”
我咬咬牙,一手抓起桌上的名片,捏成一團:“那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今天跟我繞了這麼久,感情是沒事找事啊!”
她聳聳肩:“算你倒霉,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我很快就奪門而出,不是我不敢和趙希當面理論,只是因為我很想大哭。趙希享受著我如何求她,端出高姿態,將上次在口上吃的虧一次性掙了回去,還有利息。而我呢,我才在我們全家的敵人面前搖尾乞憐,便在下一瞬被對方拆穿了背後的真相,我只能表面強裝著堅強,腦子裡卻是空白一片,只能想到“不要臉”、“卑鄙”、“無恥”、“下賤”這類沒什麼殺傷力的詞,我的口才完全失了准,不知道該說什麼打穿對方的裝備。
衝出門口的時候,我一邊咒罵著,一邊抹掉第一顆掉下的眼淚。這真是最屈辱的一天,為了黎先生,我盡了一個妻子的職責,卻不得不為我爸曾經犯下的糊塗買單,被人消費。
假如我能再堅強點,或許我真的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對趙希輕笑一聲,說一句:“哦,就是你啊,幸會,幸會。”接著再當以前的事都被粉筆字擦掉了一般,為了那筆貸款和趙希公歸公的處理正事。
可是我一想到我媽遞給我存摺時的表情,就什麼都做不出來了。
奔進家門的第一瞬間,我就大步流星的衝進屋裡,喊道:“韋原!你出來!”
我媽一臉慌張的從客廳走出來,後面跟著我爸。
我指著他叫道:“你之前那個女人,是不是叫趙希!”
我爸愣在當場,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我媽白了臉。
我“哇”的一聲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哭了將近一個小時,話說不出來了,眼睛也看不清東西了,歪在床上,腦子是滿的。我媽走進來三次,問我事情的原委,我一個字都沒說。我爸也進來兩次,不敢問我話,就只是被我瞪著。
當我爸走進來第三次時,我出了聲,叫他帶上門,我有話要說。
我爸將門鎖上,走了過來,我說:“是我沒本事,幫不了黎鵬,是我沒本事,不能替我媽出頭,是我沒本事,什麼都幹不成……”
我把頭埋在雙膝里,又哭了很久,肩膀上落下一個重量,那隻手輕輕順著我的背,一下又一下,手的主人說:“你是不是遇到趙希了?我聽你媽說了,黎鵬生意上出了問題,你是不是去問貸款的事了?”
我憋著氣不說話,但也不阻止我爸繼續說下去。
我爸說話的語速不快,但很有條理,很複雜的一件事就被他簡簡單單的講了一遍,他說他當初之所以會認識趙希,也是因為公司資金周轉不靈,只好去銀行貸款,認識了她。當時的趙希還是個新人,客戶不多,業績不好,多虧了這筆才稍稍有了起色,我爸感激趙希的同時,趙希也感激我爸,她認為我爸除了年紀大點,沒什麼缺點,經常請他出來吃飯,當時的我爸也覺得趙希心眼不壞,為人上進努力,還介紹了不少客戶給她,兩人就這樣加深了交往……此後的事,好似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當時我爸時常晚歸,有時候甚至兩三天回一次家,直到公司業務有了轉機,但一回家又要面對我媽的種種逼問,每次走進家門不出半小時就要吵架,久而久之,他就很少回來了。
趙希就是在這時走進我爸的世界,這種關係一直延續到我和黎先生結婚前幾個月,我爸想家了。
趙希挽留過,哭過,鬧過,都沒有用。我爸離開她就像當初離開這個家一樣的堅決,不同的是,我爸對這個家有深厚的感情,對趙希卻是一時衝動。
我冷嘲熱諷的問他:“假如那時候出現的不是趙希,隨便一個女人,你們都會開始吧?”
我爸說:“可能吧,這是我最虧欠你媽的事。”
我不接話,感情的帳,只能用感情還。
我很瞧不起我爸的行為,但我佩服他重回家庭的勇氣,要離開一個地方很難,要回歸這個地方更難,我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換得我媽的原諒的,但我相信那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一個男人若是真心誠意的認錯,應該是膝下真的有黃金吧。
這事過後沒多久,我總結了幾句話編成一條簡訊,發給了趙希:“我爸當初走向你,不是因為婚姻不幸福也不是因為愛你,是我媽讓你鑽了空子。我爸能有今天要歸功於我媽,你愛上的他是我媽一手打造的,就算不是你,也可能是別人,他們複合了就是最好的證明。”
趙希立刻回了電話,劈頭蓋臉的罵我。
我聽著她的謾罵聲走向我爸,將電話交到他手裡,看他皺著眉聽了很久,直到電話那頭靜了下來,才沉聲說了一句:“你該鬧夠了,別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