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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玫瑰,順手仍舊鄰近的垃圾桶,又把垃圾桶里的一次性塑膠袋打了個結,順手拿了出去,裝作若無其事的和正走進公司的黎先生打招呼。
黎先生叫我進辦公室,問我之前布置的市場調查表做好了沒有。
我反問他:“早半個小時在家裡你怎麼不問?”
他挑起眉,又問了我一次:“那你做完了沒?”
我沒好氣道:“沒有。”
他說:“現在去做,下班前給我。”
我說:“剛才在你桌上的檔案夾里又看到一支玫瑰。”
見他愣住,我說:“我出去做事了。”
因為玫瑰的事,我的心情一直很糟。為了發泄,我把怒火發泄給鍵盤,劉琤琤問了我兩次為什麼火氣這麼大,我反問她怎麼看出來的,她說全公司的人都聽到我打鍵盤的聲音了。
在我最無聊的時候,劉琤琤和我分享了她的心得。
她說她發現了A組梵融的秘密。
我問是什麼秘密。
她說她親眼看到梵融出入婦產科,然後反問我女人去婦產科會因為什麼。
我掰著手指頭一連舉了六七個例子,直到說到“懷孕”二字時,被劉琤琤按住了手指頭,她說,她懷疑梵融懷孕了。
我問:“她有男朋友了麼?”
她說:“沒聽說。別說那朋友,她來公司這麼久,我都沒見過有男人送過花給她。”
我說:“那要是沒有男朋友,怎麼會懷孕?”
她說:“這是女人的直覺。”
我對劉琤琤的直覺表示懷疑,因為我從沒見過梵融孕吐。
像梵融這樣高跟鞋鞋跟均在十公分以上的職場女強人,她怎麼會允許在自己事業衝刺的關鍵時刻懷孕?
下午例行會議過後,我和A組的張玫吵了起來,雙方都陷入面紅耳赤的狀態,誰也停不下來。
事情是這樣的,起因是張玫在複印機房複印的時候漏掉了一份文件,她回來取的時候正巧我剛走進去,她指責我偷看A組的投標書。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說沒有,她也不會相信。
但我還是說了“沒有”。
張玫指著我的鼻子說:“如果這次談判的底價被泄露出去,就是你乾的,我為你是問。”
我說:“是你把投標書落在複印機房的,和我無關,我沒求你落下給我看,也沒興趣看,我甚至還懷疑是你故意落下讓我看,再陷我於不義。”
張玫扯著嗓子說我不講理,我也拉高了音調說她神經病。
此時此刻,我生氣,我憤懣,我一怒之下就不善於表達了,只懂得用最蠢的方式發泄——吵架。
結果是,我吵輸了,還吵哭了,更吵的人盡皆知,其中也包括黎先生。
我不得不承認,張玫比我更會罵人。
張玫先我一步把這件事反映給上級,但出乎意料的是,上面只找了小張的責任,對我毫無追究。
我極度盼望能親口問清原因,但一直苦於沒有適當的機會,直到下班後回家,我跟黎先生一起躺到了一張床上,在肢體交談後,我終於逮到了口頭交流的機會。
我說:“今天為什麼這麼護著我?你不是一向任我自生自滅麼?”
他說:“原來你一直這麼看我,你真讓我傷心。”
我說:“事實證明,你在公司對我的態度一向陰陽怪氣的,你連個笑容都沒給過我。”
我跟黎先生的秘密也算是走後門了,屬於最高機密。
做賊的難免心虛,為了怕人看出我們之間的暗涌,別人犯了錯,只要不危害部門利益,黎先生總能氣定神閒的裝作看不見,可我犯了錯,黎先生便會嚴厲批評,直接導致了我下班給他臉色看。
這次的張玫事件,黎先生的表現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感到受寵若驚。
他解釋道:“小張屬於對立派系,非我族類的利益,我絕對不會考慮,至於你……老婆大人的利益是一定要維護的!”
平時的黎先生不是個很會甜言蜜語的人,但當我對他表示質疑時,他就像是一支荔枝味的棒棒糖,甜的膩人。
另外,棒棒糖沒有任何暗示。
趁著黎先生下床做晚飯的時候,Miumiu打電話對我匯報了情況。
她說她和和睦相處融洽,但離戀人距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我問,和睦是不是她遇到的最有難度的挑戰?
她說,不是難度問題,是他們根本不來電,這樣的男人可以當丈夫,可以當爸爸,但不能發展為情人。
我說,丈夫不就是情人轉換和升級的版本麼?
她說,丈夫是親人,情人是仇人,和親人在一起,是溫馨,和仇人在一起,是刺激。
我懵了,我重新認識了Miumiu。
我正準備告訴Miumiu“愛情不是偷情”時,Miumiu又突然問我看過《哆啦A夢》的大結局沒有。
我告訴她沒有,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哆啦A夢》了,不是不喜歡了,而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才不敢去看,那是童年最美好的夢,不忍心破壞。因為人一旦出了社會,就會失去最初很多美好的想像,就好像哆啦A夢的百寶袋,小時候盼望要一個百寶袋,甚至爬到寫字檯的抽屜上妄圖穿越,長大以後才發現,百寶袋裝的不是百寶,是貪婪。
Miumiu說,外界公布了兩個結局,第一個受到廣大讀者的抨擊,大家寧願相信第二個。
我問是哪兩個結局,她說,第一個結局是說這世界上沒有哆啦A夢,也沒有百寶袋,只有身在精神病院患有極度自閉症的主角,他的所有美好回憶都停留在兒時,哆啦A夢只是個幻想。
第二個結局是說哆啦A夢沒電了,主角為了它努力讀書,希望有朝一日找回它。只有某一天,他叫妻子來實驗室,對她說“我要按開關了”,然後奇蹟降臨了。哆啦A夢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功課做完了麼?”
Miumiu問我,我相信哪個結局。
我說,我寧願相信第二個,但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第一種結局的可能性。
我和Miumiu一起抱著電話哭,驚天動地,把黎先生哭進了臥室。
黎先生穿著圍裙,拿著鏟子,一臉慌張。
他問我:“寶貝兒,怎麼了!”
我扔掉了電話,撲了上去,我用行動告訴他什麼叫餓虎撲羊。
我問:“如果有一天我早上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夢,沒有你,沒有這個家,只有一個穿著白袍戴著口罩的冷漠醫生告訴我,我是個有幻想症的患者……你說,我該怎麼辦?”
黎先生問我哪來的想法。
我說,我也不知道。
他抱著我,安慰了我很久,但就算他掐疼了我的臉,也不足以打消我心中的恐懼。
我想,幸福得來容易,最怕的不是難以延續,而是失去。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會比失去更永恆了。
這天晚上,黎先生承諾要做我一輩子的哆啦A夢,我知道那是哄我的,就像女人問男人會不會幫她們摘星星一樣,男人若說“會”,那絕對是騙人的,但女人想聽的就是謊言。
這天晚上的時間過得很快,我們一起倒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斜靠著沙發,翹起一條腿,又被我放下,我枕在他的腿上吃薯片,他偶爾餵我喝一口可樂,但當他想偷喝的時候,我也會很冷漠的甩過去一句“喝可樂殺精”,他便會立刻放下,一臉憤憤不平,接著問我“你有科學根據麼”,我會說“你可以試試”。
有些事是即使半信半疑也不敢試的,就好比嫖/jì,若是男人懷疑那隻雞有世紀絕症,即使她多麼絕代風華,也不敢嘗試吧,除非那男人也患上世紀絕症,同病相憐,另當別論。
結果是,黎先生果然不敢試了。
晚上臨睡前,我迷迷糊糊的被他抱上了床,他哄我去刷牙,我翻過身去,死活不動,他又把我扛進了浴室,將擠好牙膏的牙刷硬賽進我嘴裡。
他說:“可樂是碳酸飲料,對牙齒不好,快刷!”
我對著鏡子裡的怨婦齜牙咧嘴,快速執行了命令。
再度上床後,我才想起好似有個問題忘了問了。
關於那朵玫瑰花。
但話到嘴邊,我竟然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我問:“如果你是個□犯,你要對我施暴,我騙你我有世紀絕症,希望你能放過我,你猜我最怕聽到什麼?”
黎先生答不出來。
我說:“那你告訴我,如果我這麼說,你會相信麼?”
他說:“我不信。”
我問為什麼。
他說:“如果事實如此,你應該會希望我也被傳染的,這叫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