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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春慌忙扶住她的肩,讓她平躺:“你呼吸道受了損傷,還沒消炎,這兩天少講話,養一養。”
“小元哥哥呢?”她疼得捂住胸口,然而那裡依舊鈍痛。
不安,恐懼,失去意識前的一幕反覆閃回在她眼前,他替她擋住了第一次的衝擊,然後,他們似乎一起被黑暗掩埋。
“幸好,你們在的地方地勢高,填埋淺……救援隊過去,第一時間就發現你們了。”卉春在病床前守了十幾個小時,早已面色無華。
林沫追問:“他人呢?”
“沫沫,你放輕鬆……你聽我說,”卉春試圖讓她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一點,“元先生跟你一起得救了。”
“他現在在哪兒?”林沫撫著胸口,翻身從病床上下來。
“……他在手術室,脊柱受了些傷……”卉春一把拉住林沫,“你不要去,元董也在!”
第50章 幻滅(4)
逸安醫院。
作為最靠近震源地區的三甲醫院,這裡接收了大部分從受災地區送出的傷員。
此刻位於住院樓三層的手術室, 清一色亮著紅色的工作燈。
時不時往來進出的家屬, 無不憂心忡忡。
而最裡間的手術室門口,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顯然與旁人不同,他刻著歲月痕跡的臉上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金屬邊的老花鏡後一雙蒼老的眼古井無波。
唯獨, 拿著一隻折了的眼鏡架的右手, 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 才泄露了老人內心的情緒。
“元董, 大夫說應該問題不大……您放寬心……”
元正航的唇抖動了幾下,終於發出聲音:“我當初,為什麼要叫你把林家那丫頭給弄到這個鬼地方來?”
助理沉默,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聽聞小兒子出事,不顧病體連夜乘飛機趕來的老人。人人都說元正航鐵血, 不苟言笑,對兩個兒子就像對待下屬一樣毫不留情。只有他知道,血濃於水,在血緣面前,這個老人依舊是個護犢的父親。
“這是天災, 誰也料不到, 您也不要多想,別阿焯康復, 您卻病倒了……”
元正航搖頭:“這不是天災,這是人禍。這是林家丫頭帶來的災, 她克父克母克親眷,這是命。”
身後樓梯道沉重的防火門,忽然發出一聲悶響,助理回頭去看的時候,門正緩緩地合上。
樓梯道里,穿著病號服,帶著口罩的林沫蒼白著一張臉,雙手背撐,靠在樓梯扶手上。
跟在她身後的卉春,也聽見了元正航的那一句“林家丫頭帶來的災,這是命”,說不驚訝是假的。這些流言蜚語,作為經紀人她自然是早有耳聞,但她沒料到站在商界制高點上的元家老爺子,居然也有這種念頭。
“沫沫,元董那是著急上火說的氣話……”卉春擔心地看著林沫越發慘白的臉色。
林沫擺擺手,呼吸急促,胸口的鈍痛夾雜著心疼,她都分不清是生理更疼,還是心理。
突然防火門被推開了,兩個護士抱著病歷簿邊說話邊走出來。
“……病人痛苦,對外面的家屬也真是折磨。”
“對啊,我看那老爺子身體也不大好,在外面坐了有好幾小時了吧?”
“哪個家屬不操心呢……”
話說了一半,小護士終於看見站在樓梯上戴著口罩的病人,噤了聲。
“……林沫?”
林沫經常素顏出現在鏡頭面前,所以此刻的她與電視上差別並不大,即便帶著碩大的口罩,那雙精靈似的眼睛,依舊特徵鮮明。
往日裡,林沫對待粉絲算是極親近的,但此刻她只能無力地避開對方探究的眼神。
小護士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不由追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林沫撇過臉,攥著病服的衣襟,轉身就要下樓,沒想到眼前一花,一腳踏空,連著滑了幾階台級,跌坐在樓梯上。
小護士驚呼了聲,卉春慌忙蹲下身扶住她。
沉重的防火門再度被拉開,林沫被扶起身,抬頭便看見樓梯最上方,坐在輪椅里的元正航。@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老人臉色蠟黃,一貫齊整的髮型略顯凌亂,緊緊地抿著唇,居高臨下地冷眼看著她。
元正航沒有說話,林沫昏花的眼中,卻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沉默里,只有一個字。
滾。
小護士慌忙夾著林沫的肩,才發現這個在鏡頭上輕盈優雅的女演員竟如此單薄,眼看著林沫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漸漸有喘不上氣的勢頭,她慌忙吩咐同伴:“聯繫呼吸科,馬上請主任到病房!”說完二話不說,架著林沫朝樓上走。
林沫被護士架著從身邊經過的時候,元老爺子的眼皮也沒有抬一下,只是額角青筋暴起,將手中的鏡架捏得變了形。
三人走到電梯前,剛巧電梯門開,裡間站著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筆挺的西裝與這兵荒馬亂的醫院格格不入。
林沫喘得自顧不暇,扶著她的卉春卻與來人的視線對個正著,那雙陰鷙的眼睛讓卉春瞬間惶惶不安到了極致。
電梯門關了,卉春的呼吸才勉強續上,可是看著虛弱的林沫,她終究沒有說出“元堯來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