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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先生倚在玻璃幕牆邊,身後是從懸崖蜿蜒而上的古樹枝椏,一腿蜷,一腿伸直,將林沫輕輕代入懷裡,讓她枕在自己腿上,大手在她眼眸上一撫:“睡會吧,晚點我叫你。”
林沫仰面,看著他筆挺的鼻樑和投下深深陰影的睫毛,納悶:“不走嗎?今夜睡在這裡?”
“不,再等等。”他說,“時間還沒到。”
她側了個身,面朝著他蜷起身子,輕輕呢喃:“你開了那麼久的車,不累嗎?要不,我借你腿,讓你睡一會……”結果一句話沒說完,自己先止不住打了個呵欠。
元先生莞爾,手撫在她肩頭:“快睡,養足精神。”
“那好吧,我就稍微眯一會……”
結果,說著只眯一會的林姑娘,沒多一會兒就睡沉了,側臉死死地壓在元先生的腿上。
元焯微微歪過頭,就看見她被壓得微微張開的嘴,和小時候如出一轍,毫無防備,心無城府。
接連多日奔波,本該倦極的元先生卻了無睡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她垂落的髮絲。
林沫無疑是美的,即使她遠離了塵囂也還是被無形的手拉回了這個圈子。她的美麗不同於他結識的任何一個女人,那是種自然一樣的純粹。她美麗而不造作,安靜而不乏熱情,身處名利場卻保留了一顆赤子之心,像誤入凡塵的精靈……
而元先生,原本是想將這精靈護在身側,不讓她單薄的羽翼受半點波折。可他終究選擇了尊重她的夢想,一手將她推上高峰……即便,這樣毫無防備的尤物難免被人覬覦也在所不惜。
只要……他辛苦一點就好了麼。
燭火被夜風撩撥,明明滅滅。
山夜風涼,他無聲扯下身旁的白紗覆在她身上:“別怕……一切有我。”
*
林沫迷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打橫抱著。
夜色如墨,繁星點點。
她揉著眼問:“我們這是去哪兒?”
“醒了?”他俯身放她下地,理了理她的碎發,“帶你和靈魂對話。”
林沫順著他的視線,只見月光下矗立著一個兩米多高玻璃鏡面的鋼架金字塔。
鏡面反射著月光,呈現出無數的光面,每一面都晶瑩剔透。
元焯借著台階,登上高處,拉開隱藏的艙門探身進去,林沫只聽見他的聲音帶著隱約的回音:“小順,來。”
她站上去,便看見“金字塔”里的元先生仰面朝自己張開雙臂。
接住毫不猶豫地躍入懷中的小姑娘,元焯抬手拉起了艙門,整個塔內頓時變成了幽靜而密閉的空間。
因為一直處在黑暗之中,林沫的視線很快就適應了塔內的幽暗,而與此同時,漫天星光從塔身各個切面的玻璃反射進來,一化十,十化百。
漫天星斗化作萬花筒中光怪陸離的光影,他們足下每動分毫,眼前璀璨奪目的光輝就做一次變幻……
林沫捂著嘴,仰面看著穹頂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幻境,呼吸都忘了繼續,最後只能化作一聲低低的驚嘆。
“跟你夢裡的,像不像?”
幾乎密閉的塔內,元先生的聲音帶著回音。
“像……”林沫像在囈語,“我一直以為這是萬花鏡里才會看見的景象。”
星光從四面八方將她圍繞。
他的聲音也一樣:“都說每一顆星是一個靈魂,你想跟徐阿姨說什麼,就在這裡告訴他們吧,總有一顆會替你轉達。”
林沫愣了愣,想跟徐燁說的話太多了……她曾經日夜難眠,只想徐燁地下有知能聽見她說一句對不起。她承蒙養育之恩,還沒來及報答就給養父母帶來天大的災禍。
這種負罪感,使林沫每年在徐燁夫妻的忌日都只敢送一束花,跪坐在墓碑前靜靜地待一會就走。除了對不起,她覺得徐燁不需要聽她其他的任何話。
“媽媽……”
這兩個字已經多少年沒有被她親口喚出,可才剛一出口,那種洶湧的情緒立刻將一切覆蓋。
她仰望著閃爍不定的星辰,哽咽著,終於說出口:“謝謝你,我想你,還有……我很好,你和爸爸不要擔心。”@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星光無言,從四面八方將她擁抱,就像徐燁溫柔的目光,就像……她身後元先生溫暖的胸膛。
離開星塔的時候,林沫的情緒已經恢復了許多,只是因為氣不順的緣故,一直打嗝不止。
元焯一手拍著她的背,引著她繞出建築群。
“怎麼跟孩子似的,一打嗝就停不下來?”
“我又不是,嗝,故意的,”林沫淚奔臉,“都怪你惹我……嗝!”
元焯的動作沒停,輕描淡寫地說:“你要不要補個妝,一會阿飛來了就要錄製鏡頭了。”
“沒事,”她抹了把臉,淚水都干透了,“又不是,嗝,大白天。”她懊惱地捶著胸口。
“你確定公開關係後第一次露面,灰頭土臉的沒有關係?”
林沫微詫:“公開?”他們不是說好只拍節目,不肯定不否認,順其自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