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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懂了,也醒了。
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地看見,她引領他走的,是哪一條路——
放掉她。
其實打一開始他就心裡有數,最後的結果會是這樣,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滿腹權謀的人,他用她最憎惡的面目來接近她,還能有什麼結果?
“余善謀——”她坐直身,看他一聲不吭地往房裡走,有些不安地喊住他,該說什麼自己也不知道,吶吶地看著他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
他等著、等著,等到心漸涼。
厭惡就是厭惡,沒什麼話好解釋。
確實,他沒她清高,配不起她,這些他都沒什麼好否認。只是——
“別站在道德制高點,評判他人的所作所為,你不是他們,不會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承擔了什麼。我的作法,你或許不能苟同,但,它就是我的人生。”
說完,他邁步進房,將門牢牢掩上。
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不會明白被生活逼上絕境的感受,當龐大的醫療費用壓在肩上,為了守住僅剩的至親,他可以把靈魂典當給惡魔,也永遠不會後悔當時的選擇。
其實,真的不應該再多說什麼的,能理解就是能理解,不能的人就是不能,他應該默默地轉身走開就好,壓不住讓話出口,或許……或許只是不希望,自己在她眼裡,最終還是一個糟糕至極的人……
【第七章 盈盈一水間】
趙之荷一早醒來,已經沒看見他的人。
那麼早出門,連早餐都沒有吃,明顯是要避開她。
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餐這件事,是他使盡渾身解數才拗來的,他一直很善用它……
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心頭空落落的,她只喝杯鮮奶,就出門了。
一整個早上,只要腦袋空閒下來,就會想起他,以及昨晚的不歡而散。
她原想解釋,那句話不是在批判他沒格調、配不起她,只是……只是很不喜歡他這樣做。
莫名地,就是排斥,所以第一直覺,說了很沖的話。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她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反感,所以當下,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細細想了一晚,慢慢地,摸索出一點輪廓來。她還是討厭,但這種討厭,跟以前又有些許不同,以前是討厭這個人、討厭他做的事,而昨晚,純粹只是討厭他做這件事。
不是他。
不包含他。
這些時日,她跟余善舞偶有往來,出門相約過幾次,他從來不會試圖探問她們私下的聊天話題,她曾試探地問過他:“你就不怕她出賣你?”不小心說溜嘴泄了他什麼底?還是他真這麼自信,他在妹妹眼中就是個光明磊落的謙謙君子?
“我有什麼好讓她出賣的?”
“很多啊,像過往情史那一類的。”
“她要能無中生有,我也是佩服。”
口徑一致。所以是真的沒有?余善舞說,他不輕易動心,是真的。
“你想告訴我,你是處男?”
“當然不是。”他愕笑。“戀愛經驗與性經驗,是不能畫上等號的兩件事,你知道吧?”
她當然知道,又不是無知少女。
從她家裡那些男人身上,逢場作戲那一套看得太多,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男人無愛也能有性這回事。
她心裡明白,這樣一個在濁世中打滾的男人,不會太純粹,可是自主性、與非自主,終究是不一樣的,如果是心理層面,本身就不想接受的事,拿身體當成籌碼,那是在作踐自己。
她只是想告訴他這一點。
或許她養在深閨,不曾嘗過民間疾苦,但那並不代表她不能理解別人的苦處。
後來熟了一點,余善舞告訴她,余家大哥、大嫂,是在一場餐廳的大火中,被奪去生命,那是家庭聚會,余善謀繞路去保母家接小侄子,晚了點到,否則連他也逃不過。
一直到現在,余善舞都還在往返醫院,接受手術、植皮、復健等等無止境的艱辛過程,不難想像,事發之初,一肩扛起家變重擔的他,有多難熬。
過去,他為了守護家人,做了那些不得不為之的手段,她無意以高道德標準批判他,只是不想他再糟蹋自己,無論是為了家人,還是為了她。
她沒有看輕他的意思。
但或許,還是傷了他,即使那並非她本意。
心頭擱著事,做什麼事都無法專注,在外頭忙了一早上,回到公司已是午休時間。
她心裡惦著要找他,把話解釋清楚,為自己的失言道歉,一邊發訊息,一邊往他辦公室走,希望他人還在。
你在哪?
訊息才剛發出去,就聽到不遠處回應似的響起短訊鈴聲。
她回眸,循聲見到走道撈出手機查看的,正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公司。正要出去用餐。
她接收到這封訊息。
剛剛在日升開會,手機調了震動,他沒發現她,可是她注意到了,他身邊有伴。
他停下腳步回訊,他身旁的女伴也停步,笑睇他:“你什麼時候也變低頭族?”
不確定這會不會打擾到他,她想了一下,試探地打下:我也還沒吃,剛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