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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桌上,位列的高級主管,一致在心底替他默哀。
趙順是全公司沒人敢動的元老級人物,連趙恭都得賣這個弟弟幾分薄面,不好弄得太難看,這個新來的照子很不亮,動土動到皇親國戚身上。
只見余善謀站起身,攤開一隻檔案夾,慢條斯理地啟口:“光輝建材截至去年底為止,平均年營業額四億五千萬左右,人事及營銷成本,三億八千萬。看起來小有盈餘,但有一半以上的訂單,都是來自總公司、以及其餘分部,並且下單成本比起市場行情高出至少一成五。”
換句話說,不過是挖東牆補西牆而已。
抽出檔案夾內一張數據表,朝趙順面前推去。“這是我條列出來的明細,核算下來,這間分公司自七年前帳面上便已是虛盈實虧,真正的年營業額一億都不到,這種弱到連我看了都想哭的市場競爭力,不砍了還留著幹麼?繼續啃老本嗎?”樹大有枯枝,這倒也沒什麼,只不過都七年了,在座全是公司的一級主管,會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他一臉“你們在搞笑嗎”的匪夷所思。
一室靜默。
數據都清清楚楚條列出來了,連續七年,事實勝於雄辯。
有點廉恥心的,誰吭得出聲?
雖說不是沒幾分底,只是一來,連趙恭都不好開這個口,其他人提了也是自討沒趣,平白惹一身腥;二來,也是不曾有人,說得如此條理分明,字字犀利,條條數據皆不含糊;三來,更是因為他是外人,他的立場無所顧忌,既不傷情也不傷理。
身為光輝建材的負責人,趙順自然第一個跳腳。“你說得簡單,動動嘴皮子誰不會?收了公司,底下上百名員工怎麼——”鬧出裁員風波、勞資糾紛,大損企業形象,那更得不償失。
“八十七。”
趙順一愕,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
“光輝建材目前共八十七位員工,自民國一?二年起,員工數就已低於百名,另有一名女性職員請產假、一名出國深造,申請留職停薪。”淡淡挑眉。“怎麼,趙總身為光輝負責人,連自己底下有多少員工都不清楚?”沒有嘲弄的意思,只是照實陳述。
在他看來,砍了這個尸位素餐的老廢物最快,這件事在五年以前還來得及,如今根都爛了,有實力有遠見的職員早早另謀高就,現在的光輝建材,就是一個毫無市場競爭力的空殼子,早一天砍了就少一天損失。
“不破窠臼,便無法革新,趙董明白利弊。我這裡另外擬了一份計劃書,建議可將光輝併入日升營造,後續的收尾及八十七名員工安排,或優退、或升遷、或安插到其他子公司,計劃書里都有詳列,有需要我可以從旁協助。”他不是只出一張嘴,連後續的備案都想好了。
將檔案完整呈給上座的趙恭,他領了薪水,盡本分說他該說的話、做他該做的事,至於要不要採納,就不歸他管了。
想當然耳,這“八十七位”員工的安排里,一定不包含趙順。
您就怎麼來怎麼去吧,安安分分當個“趙董事”,回家養老抱孫不是挺好?這是年輕人的世代,您老這身子骨,沖不起來了——余善謀沒明說,但大抵便是這個意思了。
一再嗆聲,又一再被打臉,打到臉很腫的趙順,已經沒了最初的氣焰,不敢再貿然吭氣。
他小瞧了這個男人,他是有備而來,每開一次口,都只是讓自己更難看。再者,現下風向很明顯,趙恭在第一時間沒有吭聲,默許他把話說完,便是有意順這個勢,借余善謀的手摘掉趙順的頂上烏紗。
會議散去後,趙順一臉黑沉地走出會議室。
再然後,沉潛了一個月的男人,默默摸熟公司脈絡,開始大刀闊斧,改革內部體制,小至人事制度,大至整個子公司都摘了,這男人的魄力與手腕,讓人無法小覷。
趙之荷不禁對這男人些許改觀。
不得不承認,他確是有幾分能耐,連公司內部的陳年弊端都摸透透,還有員工在茶水間八卦時,說他八成連採購部多A了幾百塊的茶葉錢都知道吧……
他倒不至於白目到連這都管,但某些存在許久的陋習,確實是需要有人適時地敲打一番,讓他們醒醒腦。
近期,公司內部的氛圍,產生些許微妙變化。
他是趙恭跟別的紅人,趙恭對他巨聽計從,無庸置疑。於是乎,便產生兩股微妙情勢,於是高層人人自危、步步為營,不想哪天台風尾掃到自己身上;二是攏絡交好,確保颱風尾不會掃到自己身上。
多數是後者。
愈是有野心的,動作愈明顯,例如趙之鴻,例如趙之驊。
結黨營私,利益掛勾。這齣爛戲,趙之荷冷眼旁觀,看了太多年,無論他最後選擇站到哪一方陣營,終歸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窩。
再有能力的男人,涉及權力及欲望,嘴臉都是同樣的不堪入目。
所以她選擇別開臉,不看、不聽、不理會。
午休時間,她出外用餐,回程時,下起毛毛細雨。
站在騎樓下,正思索該冒雨跑回去,還是再等等,興許一會兒,雨便停了。
仰眸,頂上一片朗朗晴空,半絲烏雲也瞧不著,不像下雨的天氣,應該下不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