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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因為你是唯一一個,對她沒有惡意的人。”
這跟余善謀選擇他的原因,是何其的相似。
他們都有一樣的目的性,要保護身後的那個人,一旦違背這個宗旨,如今所做的一切,就都毫無意義了。在這個大前提下,什麼人能合作、什麼人不能,一目了然。
他們要的,並沒有衝突。
她要的安穩,他能給。
他要挖掉野心勃勃的趙之驊,保另一個人安穩,她也能配合。
其實她很清楚,趙之寒對她也沒有什麼手足之情,但至少,他是選擇與她合作,借她的力拉攏余善謀,而不是直接找上余善謀。
這當中,起碼還有一分尊重。
他給了她選擇權,她可以有說“不”的權利。
所以,她交出了那個隨身碟。
在她離開前,趙之寒欲言又止,問了聲:“你對他……我是說,余善謀……”
她怎麼想,重要嗎?“如果我說,他是我最反感的那一種人呢?”
他靜默了下,沒立刻回答。
“算了,我隨口說說。”不等他作答,反手關上門。
本來就不指望什麼,他會問,已經很出乎她意料。
那天晚上,余善謀回來的時候,看見她抱膝坐在地板上,雪白的絲裙散逸,宛如一朵盛開的蓮。
她下巴抵在膝上,安靜怔忡,像在沉思,又像放空。
他沒出聲打擾,默默在離她最近的沙發落坐,等她繞完冥王星一圈,返回地球。
她偏首,仰眸望他,遲遲未語。
是不知該從何說起?還是在等他說點什麼?他也不深究,帶笑拍拍大腿。“這裡很空,要不要趴一下?”
不安分的嘴,忍不住又吃她幾口豆腐。
她那表情,像極了等人帶她回家的迷路小女孩,超惹人憐。如果她可以趴上來,那畫面會更美好……算了,不要幻想。
果然,趙之荷已經完全習慣了被他嘴上輕薄兩句,默默把頭撇回來。
要不要這麼淡定啊?
余善謀在心底嘆氣,再開口時,正經多了。“知道破窗理論嗎?”
“知道。”她懨懨地,沒熱情在這時跟他討論心理學。
“你爸,是那第一扇破掉的窗。”沒有人去補,然後開始有人砸破第二扇窗、第三扇窗……沒有人制止,再來就會變本加厲往屋裡頭丟垃圾、在牆上塗鴉、做所有破壞性的動作……那時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最後它變成鬼屋危樓。
“你也是趙家的一分子,它今天會成危樓,你的沉默縱容,不是沒有責任。”
她動了動嘴,想反駁,他道:“我知道,你只是無能為力。你們都是破窗效應下的受害者,在這種腐敗環境下,不能忍的都走了,而留下來的,要嘛同流合污,如趙之驊;要不就是獨善其身,如你;抑或如趙之寒,冷眼旁觀。”
她奇怪地瞥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說,環境雖腐敗,也沒全爛到底,他最終還是守住了道德底線,沒做砸窗舉動。或許你們之間沒有太深的情誼,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感情跟財富一樣,都是需要投資和經營的,沒有一夕致富這種事。”
“你不就是?”她直覺反駁。有人不是一天到晚把一見鍾情掛在嘴上?
你也知道你是一夕致富啊?
他笑咳。“嗯……你不妨把它想成一種中樂透的概念?但世上中樂透的不過就那幾個,多數人還是得勤勤懇懇工作、積攢財富的,縱使中樂透,你看過那些人的下場沒有?”大多數因得來太輕易,不懂得珍惜與經營,終究還是揮霍殆盡。
“所以?”
“所以你若真想要有一個懂得疼你的好哥哥,趙之寒身上或許有一線希望,要不要試著投資看看?”起步是慢了點,倒也還來得及。
“……”她明明什麼都沒說,他卻好像什麼都知道。
她之所以會心情複雜,是因為臨去前趙之寒那一眼、那一抹遲疑。
也許只有一點點,但他終究是有顧念到她。
“我疼小舞,並不全然因為她是我妹妹,而是她也從出生就開始學習愛我這件事。血緣,不過是占了先機,被上天預設的投資對像而已,投資成功還是一貧如洗,端看你如何經營。若你覺得他還有心、有正常人的感知,那麼試著對他釋出善意與溫暖——焉知他不會回報你對等的疼惜,學習當個懂得保護你、為你出頭的好哥哥?”
他說的那個假想,美好到令人心生嚮往,但是——可能嗎?那個冷到連骨子裡都透著寒意的男人?
她神情里,透著一絲不確定的迷惘與退縮。“你怎麼能如此肯定?”
“我不肯定。投資本來就沒有穩賺不賠,輸了,認賠出場就是。”
“你好灑脫。”
“是你太放不開。”他笑了笑,輕挲她發心,帶著理解與支持。
不怪她,冷漠與防備,已經是在趙家生存的一種自我保護本能,不管是她,還是趙之寒,都在用同樣的方式,將自己一層層包裹起來,但是——
“放不開掌心,就什麼都握不進來。他已經先向你跨出第一步了,你呢?”這樣的他們,要對一個人交付信任,是何其困難的事,但趙之寒選擇了對她伸出手,無懼於背叛,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