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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度想前去敲她房門,又硬生生壓下。
沒有那個身份,就別做那樣的事,給自己太多曖昧錯覺。
他不斷地,提醒自己這句話,放下超出尺度的掛念。他的位置,能說的也只是一聲“晚安”而已,並不適合再分享她過多的私密心事。
她只是寂寞,他必須學會放手,她也必須學會面對、消化自身的情緒,他不會永遠在她身後守護,他做不到那麼偉大,於是,他強迫自己轉身回房,不去過問。
知道的愈多,會愈放不下。
剩不到兩個月了。
他一天、一天在倒數日子,也一點一點在拾掇。
當初撒的網,慢慢在收網中,趙之驊必然會是網中魚,跑不掉。
當初撒的種子,慢慢在發芽,趙之荷一步步站穩腳跟,沒有他也能走得穩。
當初任性落下的情根……也慢慢在收回,回收不了她的,就收拾自己的,等到要離開的那一天,乾乾淨淨,杳無痕跡,
什麼也不留下。
一如,他未出現前。
趙之荷不是沒有感覺到,他一步一步在遠離她。
到最後,連給她的笑,都與一般人無異,是那種精密計算過弧度的制式笑容,他愈來愈淡、愈來愈淡,淡到最後,甚至有幾分疏離。
每日的早餐之約,從偶爾缺席,到常態缺席,最後,不了了之。
除了工作上的事,他們幾乎已經沒有話題。
原來,男人愛與不愛時,差異會這麼大。
沒關係,只是又被丟掉一次而已,她沒有很在意。
一天晚上,她與趙之寒在公司查帳,所有趙之驊經手過的建案都一筆一筆地循線往回追查,手頭握有的籌碼愈多,愈能一擊斃命。
趙之寒是鐵了心,要扳倒三哥。
離開公司的時候,她搭趙之寒的車一起走,隔天是周末,回家陪陪母親。
上路後沒多久,手持方向盤的趙之寒,用那一慣冷諷調調,沉聲道:“分享一個你會忒開心的好消息,我們被盯上了,今晚八成很熱鬧。”
“……還真令人開心到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偶然。
從他們一出公司的停車場,這群人就盯上他們了,沿路狂囂競飆,尋釁意味分明。
趙之寒不理會,儘量閃避,最後對方索性圍堵他們。
她終究是女孩子,沒遇過這種陣仗,一時間,也慌了。
“把門鎖好,別下車。”趙之寒下車協調。她大腦本能地接收指令,微顫的手鎖好車門,掏出手機報警。
對方明顯是衝著他來,迎面就是一陣拳腳,完全不給商量空間,直接往死里揍。
這一夜,完全的混亂、失序。
趙之寒被送到醫院,警察來了又走,她蹲在手術室外,衣服上血跡斑斑。
第一次,嘗到與死亡近身接觸的滋味,如果那些人做得再更絕一點,即便趙之寒有心保她,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她不斷地深呼吸,讓自己冷靜。
通知二嫂來的時候,她完全抽空知覺,面無表情地陳述經過,連她都訝異自己能如此鎮定,條理清?,對答如流。
一直到回了家,進浴室,脫掉染血的衣物,打開蓮蓬頭,忽覺全身發軟,壓抑一晚的恐懼回涌,無法自抑地發抖,失聲痛哭。
趙之寒不怕死,可是她很怕。
她親眼看見刀刃劃破肌膚,鮮血如泉地噴涌而出……
她放肆地哭,在熱水的沖刷,恣意流淚,痛痛快快宣洩完情緒後,全身仿佛被掏空一般,只剩麻木。
她坐在客廳,將自己縮抱成小小一團,等著余善謀回來。
她想看見他,迫切地想。
然後,她要撲到他懷裡,向他哭訴她的恐懼、還有差一點跟死神擦身而過的事。
直到剛剛,她才驚覺自己有多依賴他,出事後,腦子裡只剩他,只想回來見他,擁抱他的溫度,見證她仍活著。
那個時候,她甚至想,如果她和趙之寒都會死在那裡的話,有誰會為他們哭?
趙之寒起碼還有江晚照為他憂心焦慮連夜奔來,那她呢?
有好幾次,她都想撥電話,又膽怯地,沒敢真的按下通話鍵。
她更怕的是,那個人不會為她憂心焦慮連夜奔來,又或者姍姍而來,沒有她所期待的那些反應和情緒……
那種感覺,一定會很痛、很難堪。
她縮著身子,耐心地等,等他回來,像過去那樣,疼疼她、安慰她。等著、等著,一夜過去了——
他沒有回來。
她從無助、渴望、等待……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滴落空,無所寄託的渴盼,像溫度,從身體裡流失,身心一寸寸發冷,最後,空晃晃的心口,已經什麼情緒也沒有了……
余善謀打開門,看見她在家,不免有絲意外。
不是說要回去陪母親?
“之荷?”見她獨坐失神,容色蒼白,心覺有異,上前喊了一聲。
她仰眸,一見他,怒氣無由地上涌。“你走開!”
他正欲張口,她用力推開他。“我不想跟你說話!”
控制不了脾氣,完全沒道理地對他生氣,回房用力甩上門。
反正他現在也常常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