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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你不陪我啊?”她的明眸閃爍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光彩。
“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既然忙不完,那就別忙了。”舒斐打斷他,繼續轉動地球儀,“你看,世界這麼大,應該到處走走才對嘛!我的夢想啊,就是有一天能環遊全世界。”
環遊世界?望著旋轉的地球儀,關子昂浮起淡淡的笑,“這上頭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士恩的蹤影,五年來,士恩已經無所不在的替我占有了整個世界。”
他撥動地球儀,讓它轉得更快,“透過衛星連線和世界各地的部屬聯繫,我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作不完的決定,利用資訊設備遙控整個世界的運作,好像世界被我踩在腳底下。”
“可是擁有整個世界的是士恩,不是你吧?”
關子昂被舒斐突來的話弄得一怔。
她認真的望進他的眼,像想完全看透他似的,“就因為這樣,你才覺得寂寞,才希望有人對你說真心話,不是嗎?”
不習慣被戳破心思,關子昂嘴角立刻牽起譏諷的一笑,“不要自以為是,以為你什麼都知道……”
“對,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感覺得到。”
他一愣。
“這裡的空氣非常怪異,除了阿隱,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我是個不速之客。說得更白一點兒,”舒斐毫不隱瞞心中的想法,“我覺得這兒根本就不像是個家,所以你才需要我,不是嗎?”
笑話!這麼多年來,他赤手打天下,何曾需要過任何人?
冷笑迸出他的嘴角,“我才不需要任何人。”
“是嗎?”舒斐抿起嘴,毫不遲疑的轉過身。
關子昂有些愣住,“你上哪兒去?”
“我受夠了,這兒的每個人都把我當外星人。”她冷著臉,“如果連你也不需要我,那我就沒有再待在這兒的必要了。”
腳步不停的往門口走去,然而愈接近大門,她卻愈放緩步伐。
她希望關子昂能叫住她,叫她繼續留在他的身邊。不是她稀罕住在這座豪宅,而是她想再多了解這男人一點兒,她就是想知道他眼中的寂寞。
就在小手碰觸門把的那一秒,她幾乎絕望之際,懊惱的低沉嗓音終於如她所願的傳來。
“站住。”
舒斐霎時鬆了口氣,強忍住嘴角的笑意,她轉過身故作冷漠的睨著他。
那雙炯亮眸里的怒火仍熾,顯然這個士恩總裁不習慣被要挾逼迫。
“如果你沒話對我說,我就離開這裡了。”舒斐深諳談判之道,伸手要轉開門把。
“站住!”關子昂再次低吼,拳頭緊握忍住怒氣,“我無話可說,是因為無從說起。”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非叫住她不可,只知道他不要再一個人站在不勝寒的高處,讓寒冷繼續包圍著他。
他需要一個可以同他說話,不怕他,甚至勇敢得足以與他抗衡的人。
噢!是的,他該死的需要舒斐,因為只有她做得到這些!
舒斐環起雙臂,斜眼瞧著他,“那就從真心話那部份開始,如何?”
“為什麼?”他惱怒不減的瞪視她,“你為什麼什麼非知道不可?”
“因為我想和你做朋友。”舒斐緩緩揚起真摯的笑容,“你需要一個朋友。”
“上面一點兒……嗯……再下面一點兒……”
“舒服嗎?”
“嗯……再用力一點兒!”關子昂發出舒服的嘆息,整個人趴在大沙發上,幾乎昏昏欲睡。
沒想到舒斐的交友之道,竟然是先替他馬殺雞!
“這樣可以嗎?”她繼續拿捏著按摩他肩膀的力道。
“嗯!”他更舒服的嘆了口氣,閉上酸澀的眼睛,“你什麼時候學會按摩的?”
“我媽是做美容的,從小看她替人按摩,我自然而然就會了。”
“你媽媽……已經過世了?”他依稀記得她提過。
“嗯,兩個月前我剛畢業找到工作,她就心臟病突發走了。”
見關子昂睜開眼似要表達遺憾,舒斐笑著搖頭,“其實我媽苦了大半輩子,我很慶幸她能走得這麼安詳。”
“你父親呢?”
“我和他不太熟。”
“什麼?”
“他是四海為家的船員,我只見過他的照片。”她聳聳肩,“照片中的他很英俊,我媽說每個女人都想替他生孩子,雖然他是個浪子,但我媽就是愛上了他。”
關子昂安靜的沒提出疑問,舒斐卻主動證實他的猜測,“在那個年代,未婚生子是件很駭人聽聞的事,可我媽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就是喜歡她這點,人生短暫,無論做什麼都覺得心甘情願,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嗎?”
見他又睜開眼睛,她一笑,“如果你以為我是不幸的單親小孩,那你可就錯了。”
“我沒這麼想。”事實上,舒斐開心的笑臉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不幸,反而完全呈現出她的慡朗和樂觀。
“我媽把她所有的愛都給了我,雖然日子過得苦,又常常搬家,身邊也永遠只有剛認識的新朋友,但我還是覺得很幸福。”
舒斐放緩力道,按揉他寬闊結實的背部,一邊繼續道:“因為一直搬家,媽媽過世後,香港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所以我才飛到大陸。”
“到大陸尋親?”
“不,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到大陸去,只是為了想找一個能讓我覺得有歸屬感的地方。”
“歸屬感?”
“嗯。我一定要找到一個能讓我覺得有歸屬感的地方,然後在那兒落地生根,擁有一個永遠也搬不走的家。不過,”舒斐皺眉微笑道:“我現在身無分文,首先得找份工作賺錢才行。”
家……關子昂重新閉上眼。這個他不斷想逃開的名詞,卻是她一古腦兒想栽下去的地方,老天爺還真是諷刺。
見他閉著眼沒再應聲,舒斐連忙搖他,“你睡著啦?不能睡呀!我已經說完我的故事,現在輪到你了。”
關子昂聞言嘆口氣轉過身,看見昏黃的光線將她映照得猶如天使一般,“你想聽什麼?”
“真心話的部份,你還沒告訴我呢!”她盯著他看,一點兒也沒有放棄的意思。
他重新閉上眼睛,像是在思索該從何說起。
好半晌,他才從喉嚨里吐出了低沉的嗓音,“我的父親,關海山,在五年前過世,於是我遠從美國飛回台灣,接手他親手創建的士恩。”
舒斐替他按摩手腕,一邊靜靜的聽著。
“為了不讓股東懷疑年輕人的能力,我像是一個永遠也不知疲倦的機器,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其餘的時間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只為了讓士恩在世界上繼續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