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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會的!子傑說過這安眠藥的藥效很快,關子昂根本就來不及發現才對——
“你下了藥?!”一聲冷厲的質問後,關子昂猛地伸手揪住她的衣領。
“沒有!”酒杯乒的一聲墜落,畢珊驚恐的發出尖叫,想逃開卻無法掙脫,不敢相信他瀕臨昏迷還這麼孔武有力。
子傑估計錯誤了,他大哥可不是尋常人,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敏銳察覺的事物,對關子昂而言卻是輕而易舉。
“他在什麼地方?”關子昂狠狠掐住她的頸項,昏沉的腦袋依然異常靈光,很快就猜到這是她和關子傑下的陰謀。
“我……不知道!”畢珊痛苦的伸出舌頭,老天!誰來救救她?她快斷氣了!
“他在什麼地……”
伴隨著她驚喘的尖叫,一記拳頭忽地從他身後襲擊,關子昂來不及問完便應聲倒下。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他再也站不起身,只能努力瞠大一雙眼睛,定定注視腦袋上方出現的黑影。
一個關子傑是他預料之中的,可是另一個身影卻令他揪痛了心。
他的母親……
看清了在外頭徘徊的身影,余小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連幾次眨眼,才確定那真是她熟悉的面孔。
“斐斐?!”她尖叫的衝出店門口,雀躍的抱住站在路燈下的舒斐,“怎麼這麼突然?什麼時候回來的?沒事吧你?”
想起自己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根本就沒給舒斐回答的空間,余小敏不禁好笑的鬆開手,未料卻看見舒斐怔怔望著她落淚。
“斐斐?!”余小敏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這是她頭一回看見舒斐啜泣。
回到香港見到唯一的親人,舒斐隱忍太久的淚水再也無法隱藏,淚眼迷濛的撲進她懷裡……
看著鐵鏈綁好了大石頭,畢珊站在一旁仍然驚恐得無法成聲,因為躺在甲板上的關子昂明明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卻用著無比堅強的意志力硬瞠著他的雙眼。
讓他定定注視,死也不肯閉上眼睛的對象是——沈嵐。
“為什麼……”像魚兒咽下最後一口氣,關子昂再也沒有多餘的氣力吐出多餘的字,只是這三個字聽來卻令人撼動萬分。
沈嵐冷冷抬眼,艷麗的面孔上是無情的笑容,“為什麼?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望著關子昂繼續努力瞠大的瞳孔,她斂去笑意,眼中浮出再也毋需隱藏的痛恨,“因為你是關海山的孽子……是他強暴我,讓我不得不生下的孽子!”
強暴……關子昂怔怔不信的瞪著她。
沈嵐的眼底浮掠著過往記憶的悲慟,聲調冷厲,“是你,就因為你,我被迫嫁進關家,被迫和子傑的生父分離……我忍了三十年,好不容易等到關海山踏入黃泉,現在……也該輪到你了!”
一旁的畢珊聞言震驚的轉向關子傑,後者的表情卻沒有多大的撼動,看來像是早已清楚這些陳年舊事。
只是,關子傑漠然的眼中仿佛有著掙扎,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情感牽扯著。
“你本來不用跟上你父親的腳步,怪就怪在你父親把士恩全權給了你,這對我的寶貝不公平。”沈嵐望向小兒子,眼神充滿了母愛的疼惜,然後冷然的再次轉向關子昂,“放心,比起我和子傑所受的罪,你在睡夢中死去還不算太痛苦。”
說著,她威嚴的低聲喚令,“子傑!”
杵在一旁的關子傑頓時渾身僵硬,他舉步維艱的走上前,在搬動大哥無法動彈的身軀時,觸及關子昂那雙痛楚的眼神,霎時他的心臟像被榔頭重重捶了一記。
為什麼?為什麼過去那麼強烈的恨意卻在這最重要的時刻消弭不見?
腦海里不由自主想起的竟是舒斐的聲音——
我只是聽你大哥說你從小就喜歡模型機車,所以我想你會喜歡……
“不!”他猛地鬆手放開關子昂。
“子傑?!”身旁的兩個女人同時驚呼。
一陣海風襲來,更讓關子傑清醒過來。
沒錯!他想清楚了,他是想要士恩,可他從未想過要置大哥於死地啊!他不能這麼做!
“子傑!”看出他的猶豫,沈嵐迅即變臉,“現在可不是心軟的時候!快把他扔下海!一個月後,誰也找不著他被啃得屍骨無存的屍體了。”
“不!”關子傑眼中的心意堅決,“一切到此為止!不管你有多恨關海山,都不該拿大哥開刀,就像關海山從沒拿我開刀一樣,我想通了。”
沈嵐驚愕一怔,“你想通什麼?”
“我想起關海山看我的眼神。”關子傑眼中浮出深切的痛楚,“關海山其實明白一切,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兒子。”
沈嵐一震,“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只是我現在才弄明白。”關子傑牽出苦笑,“從小大哥有的,關海山從沒少過我這一份,他只是不給我士恩,那表示關海山其實是在暗示你——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你……”沈嵐愕然倒退一步。
“這樣就已經夠了!”關子傑徹頭徹尾的醒悟,“關海山願意照顧不是親生兒子的我,就表示他已經在為過去贖罪,而且這一贖就贖了二十幾年。”
他抬眼望向仍不敢置信的母親,“媽,這就已經是給關海山最大的懲罰了,你就放過大哥,別再犯錯了。”
“我……”震驚和猶豫交錯在沈嵐眼中,只是不待她作出決定,就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響。
“大哥!”關子傑驚恐不信的叫出聲,只是怎麼也來不及搶救已經掉落海中的關子昂。
一個海浪翻騰,手腕上綁著鐵鏈和大石頭的關子昂無聲的被淹沒在夜海里,連救都無從救起。
將近一分鐘的靜寂,沈嵐怔愣得無法成聲,而關子傑則是幾乎透不過氣來。
好半晌,他緩緩地轉過頭,不敢置信的瞪視呆立在甲板上的畢珊,恨不得將她活活掐死!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在他好不容易可以說服母親之際,她卻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
仿佛仍不能接受自己將關子昂推下海,畢珊眼神呆滯的低喃,“我一定要這麼做,他知道了一切,他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麼?!”關子傑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畢珊眼底湧起盈盈的淚光,“他早就知道我和你的事了,你知道你大哥的為人,他一定不會饒過我們的。”
如果可以,他寧願這麼沉沉睡去,沉到無聲的海底,靜靜的,再也沒有悲傷和駭人的過去,再也不受任何打擾的安眠……
舒斐走了,他的心也死了,活著也不過只是一副軀殼……
關子昂疲憊的閉上眼,整個人沉浸到墨黑色的海里,他想好好的休息,真的想好好的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