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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外的椅子上,顧淮南盯著自己手上已經乾涸掉的血,眼睛一眨不眨,神經繃得一緊再緊。
陳南承遞給她溫水,出聲安慰,顧淮南全都視若無睹,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
安靜的走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葉錫尚匆匆趕過來,還未等出聲叫她,先前還一動不動的顧淮南就像有心靈感應般的抬了頭。
她一直忍著沒有流出來的眼淚,直到看見葉錫尚的那一瞬間才撲簌滾落,衝到他懷裡哇一聲哭出來。
顧淮南惶然失措,哭得不能自已,身體都在顫抖。葉錫尚緊緊的抱著她,大手在她後背來回輕撫順著的氣息。也不知道他低聲說了些什麼,顧淮南才逐漸冷靜了下來。
葉錫尚扶她坐下,倒了些清水在紙巾上擦掉她手上的血漬。顧淮南頭抵著他的肩,輕聲抽泣。
陳南承默默的看著這一幕,緩緩移開了眼。
曾幾何時,這個女人的眼淚與柔弱全都只肯展現在他面前,不為別的,那隻源於最深的信任與依賴。
曾經的引以為豪如今成了插在他心上的利刃,陳南承仰頭喝了口手中已經徹底涼掉的水,可這涼意怎麼就緩解不了心上傳來的疼痛?
已經下課了陳嘉亦由教練陪著乖乖等在俱樂部樓下,一直到余安娜來。
陳嘉亦和教練道別,立即就告訴媽媽余金金流血的事。“爸爸送我來上課碰到金金小-姨和姓顧的小-姨,我只想和小-姨比劃下跆拳道,小-姨就流血了,流了一褲子都是!爸爸送小-姨去醫院了,你不去看看小-姨嗎?”
他著急又擔心,表述不清,余安娜聽了一腳剎車停下來,扭頭一字一字的問。“姓顧的小-姨?”
“是啊,那次見到的那個,你不是告訴我她姓顧嗎?”
余安娜捏著方向盤。“小-姨流血了,爸爸送小-姨去了醫院?”
陳嘉亦再次點頭,表情恐懼萬分。“好多血,嚇得金金小-姨都哭了。”
“……”余安娜咬緊牙關,一個經歷過結婚生子的女人,哪裡會不知道那所謂的流血代表什麼。腦子一熱,想起那次曾看到的顧淮南在陳南承懷裡哭的一幕,眼前竟全是兩個人滾在一起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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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金金腹中那個已經有了兩個月生命的小芽兒幸運的保住了,不過必須要留院觀察。
葉錫尚去辦理入院相關手續,安頓好余金金,顧淮南才想起陳南承來。
走廊里。
陳南承對著窗口剛剛點了煙,就聽見顧淮南來到身後的腳步聲。還以為是余金金又有事,忙掐了煙轉身看她。“怎麼了?”
顧淮南遞給他一條濕毛巾,指了指他沾著血漬的臉。陳南承接過毛巾隨意抹了抹,顧淮南又道。“左邊還有。”
見他還是擦不淨,她下意識的拿過毛巾代勞。“是這裡。”
乾涸掉的血漬不好擦,顧淮南仰著頭給他擦拭。
有多少年了?
陳南承微微低頭望著顧淮南還帶著淚痕的小-臉,在回想著有多少年不曾離她這麼的近過,近到呼吸相聞,近到有種怕被看穿的狼狽。可此刻顧淮南眼中,一丁點兒其他的感情都沒有。
剛剛趕來的余安娜正打算去護士站打聽顧淮南在哪個病房,一眼就看到走廊那邊互動親密的兩個人。她捏緊手指,用力到骨節凸顯猙獰,本想轉身離開,可是嫉妒的火焰燃燒成熊熊大火燒灼著她的理智。
余安娜一直知道陳南承是不會輕易忘掉她的,可“知道”遠比不上“看見”來得更讓人難以承受。
擦乾淨了血漬,顧淮南把濕毛巾還給他,退開一步保持著距離。陳南承低頭繼續擦著自己的手臂,忽聽顧淮南開口。
“今天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在,孩子未必能夠保得住。”
陳南承還未開口,余安娜一道冷厲的聲音就插了進來。“若真是保不住,再和陳南承生一個不就行了?”
陳南承眉頭一皺,“安娜,你怎麼來了?”
被他這樣一問,余安娜更覺委屈。“我不能來嗎?怕我影響了你們‘敘舊’?”
“你在說什麼東西?”陳南承掐掐眉心,倍感不耐。顧淮南知道余安娜誤會了,但自己不想參與到他們兩人之間,轉身欲走。
兩人的態度一個不耐,一個不屑,徹底激怒了余安娜,她上前幾步拉過顧淮南揚手就是一巴掌。
“顧淮南,你用這種方式報復我是嗎?陳南承現在是我合法丈夫,不要逼我告你破壞軍婚!”
陳南承沒想到平時優雅溫柔的余安娜竟會忽然動手,一手將她扯回來。“余安娜你發的什麼瘋!誰給你的膽子動手打她?”
結婚五年,陳南承對她一直小心翼翼,倍加呵護,從未曾像今天這般狠過。余安娜心寒冷笑。“我發的什麼瘋?我看是你要瘋了才對!我打她你心疼了麼?那麼捨不得她,當初就不應該娶我!既然已經娶了我,你就不應該再想著她!”
“余安娜!”陳南承面色一沉,“不要亂說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都懷了你的孩子了,還說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
陳南承萬分疲倦的閉上眼。“你先冷靜一點,她沒懷-孕,懷-孕的是金金,我和顧淮南什麼事情都沒有,你不要再無中生有胡亂猜疑,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他懷疑陳嘉亦究竟怎麼傳的話給余安娜,能讓她把事實扭曲成這樣。
余安娜這一巴掌下手並不輕,打得顧淮南右臉頰陣陣刺痛,她本不想和余安娜過多糾纏,聽了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她只這諷刺一笑,卻包含了太多的含義。
三個人,誰都懂。尤其是余安娜,顧淮南越這樣,她心裡的嫉妒憤怒委屈與怕失去愛人的恐懼就越深,積聚了太久的情緒,如今終於再也忍耐不住。
余安娜咬著嘴唇,輕輕甩開陳南承的手,來到顧淮南面前。
顧淮南挑眉看她,“還不相信?正好這裡是醫院,需要我去做個檢查來驗明正身麼?”她忍著噁心說完這番話,扭臉就想走,可余安娜再開口卻把她的雙腳牢牢釘在地上。
“顧淮南,若你真是愛過他的,算我求求你,放過陳南承吧,再這樣下去我怕他真會瘋掉的。”
顧淮南消化不了這話的意思,緩緩轉過身不明所以的看她。陳南承太陽穴一跳,“余安娜,我警告你,不要再多說一個字,現在跟我回家。”
顧淮南就算再遲鈍也看的出來陳南承在有意阻攔余安娜下面要說給她的話,那或許就是對她來說一直耿耿於懷的、他突然離開自己的原因。
余安娜拼命抗拒陳南承的鉗制,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真-相說出來。“為什麼不讓我告訴她?她若是愛過你就會心疼你,讓她知道,然後讓她滾的遠遠的,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讓你痛苦!”
“閉嘴!”陳南承冷著臉拽回余安娜。
顧淮南安靜的站在原地,對上他倉惶間看過來的眼睛。“你究竟,在瞞著我什麼事?”
“什麼都沒有。”他沉聲回答。
余安娜眼淚唰的掉下來,死死瞪著顧淮南。“顧淮南,陳南承從來都沒有不愛你——”
不等她說完,陳南承手刀砍在她頸後,余安娜立即暈了過去。陳南承接住她軟下來的身子,看都不看顧淮南。
顧淮南眼底已有一層濃重的陰霾,卻因為太過震驚而說不出話來。
陳南承抱起余安娜想離開,一轉身就看到身後早已辦好手續回來的葉錫尚,他倚牆而立,不知道已經在這裡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為什麼不讓她說下去?”葉錫尚瞥一眼昏迷之中臉上還掛著淚痕的余安娜,把視線移回顧淮南臉上。“余安娜要說的話,也是今晚我準備要告訴你的事情。”
陳南承身形一震,狠戾的目光投射-到葉錫尚身上。
“雖然要查到這些非常不容易,但是別忘了江邵也曾在陸特呆過,和你一樣,曾經是余永龍的好部下。”葉錫尚手插在褲兜里上前一步,輕易擋住陳南承去路。“怎麼,你想把我也打暈嗎?”
要對付葉錫尚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辦到的事?陳南承視線灼灼,近乎絕望的低聲質問。“告訴了她,對你有什麼好處?”
“不告訴她,只你單方面替她做了選擇,不給她一句解釋直接判她死刑,這對她而言,可公平?”
葉錫尚只輕易一句就堵住了陳南承下面所有未出口的話。“還是你覺得,有時候不想傷人,還不如把她一傷到底。”
陳南承無言,把余安娜放在旁邊的長椅上,回身注視著顧淮南布滿無措與隱藏著脆弱的眼。“還記得余永龍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