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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南噗嗤笑出來,一聲嫂子叫的她心裡像小貓撓,聲音也緩下幾分。“什麼事?”
“沒多大事,聯絡聯絡感情。”江邵有意吊著她胃口,顧淮南也不上鉤,知道他想從她這裡打聽姚雅和葉錦然的事,扯來扯去的就是不往這個話題上拐。
江邵心裡恨的那個牙痒痒,掐算時間探頭往外面看了眼,見葉錫尚已經到了,停了車正往這邊來。“我在外面辦正事抽不開身,你幫我個忙。”他話鋒一下子正經起來,說出一個地址:“剛才在那兒蹲點,有東西落在那兒了,離你近,幫我取下,回頭再給我。”
說罷匆匆掛斷,揚手沖剛進來的葉錫尚揮了揮。
葉錫尚看見他明顯很意外,拉開椅子落座,看了看腕錶。“我遲到了?”
“沒,我事兒忙完了就過來了,是我早到了。”江邵招呼店員又點了些小茶點。“最近很忙?”
“我什麼時候閒著過?找我什麼事?直說。”葉錫尚淺酌一口熱飲,眼神不經意間落在江邵手邊的那個檔案袋上,注視了兩秒,移開。
檔案袋上面全是英文,而葉錫尚最先捕捉到的是上面顧淮南的英文名。
江邵知道他看見了,微微笑了下,從錢夾里掏出一張卡片放在他面前。葉錫尚瞥了眼,視線倏地銳了幾分。“你哪兒弄來的?”
“這有什麼難?”江邵自得的揚了下眉毛。“你哥哥我轉業之前是幹什麼的?倘若一直在部隊沒準兒也高你半級,就說現在我怎麼也稱得上是警界一倍兒優秀的偵查員吧。”
“無聊,你陸軍,我空軍,高几級你也管不著我。”他如此張揚,葉錫尚只白了他一眼,淡定的點了點卡片上的地址。“那請問優秀的偵查員同志,人你找到了嗎?”
江邵頓時像被人打了一拳,悶悶的喝了一大口咖啡。“你妹妹就是個屬耗子的遲早有一天也得被我從地底下翻出來,我讓人查過,她在那裡住過一陣子,已經搬走三個星期了。”
葉錫尚嘴角一翹,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我說過很多次我不知道小安在哪裡,她不告訴我就是謹防你用各種手段從我這得到她的消息,收買人心玩臥底這招兒,很不好意思的通知你:失敗。”
那卡片上寫的正是葉小安郵回的包裹上的地址,自然不會是葉錦然提供給他的,最有可能會這麼做的人也只剩下自己家裡那個女人了。“你給南南什麼好處了?她肯這麼幫你。”
“這話不是侮辱你自己的女人麼?顧淮南根正苗兒紅覺悟高,可不是做特務的料。”
即使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即使葉錫尚不用猜都知道誰是他的臥底,江邵也不能那麼不仗義的把人供出去,這點道德他還是有的。
顧淮南這廂掛了電話和葉錦然打過招呼就從家裡出來了。
上次她生日那晚景芊的出現,葉錦然事後並未多問,顧淮南一想起這個就心虛的很,好在他和姚雅交往一切順利,脾氣秉性完全合拍。姚雅背景簡單,談吐氣質完全都是葉錦然所讚賞的,顧淮南總覺得自己這算是功過相抵了。
葉錦然該是事後也沒有把那晚的事和葉錫尚說,不過顧淮南總覺得這事一直懸在她心裡七上八下的。
江邵電話里說的那個下午茶店就在這附近不遠,顧淮南走路很快就到了。小店風格很古樸,觸目所及皆是做舊的木質座椅和擺設,門口有塊小木板,上面漆著今日特價的項目。
顧淮南推門進去,馬上就有年輕的店員過來招呼她。
“有位江先生忘了東西在這兒,我是他朋友,過來幫他取一下。”她說明來意,小店員的眼睛頓時一亮。“是不是個子很高的男人,北方口音的?還很帥?”
顧淮南嘴角一抽,這個江騷到哪兒是一招蜂引蝶的主兒。“對的。”
“那您是顧小姐?”店員打量她一番。
“是。”
“顧小姐請跟我來。”店員把她領到邊上一個半開放式包廂里。“請在這裡稍候片刻。”
顧淮南不明所以,還在琢磨著江邵到底落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這麼著急讓她過來,就聽見外面越來越近的高跟鞋聲。
緊接著,半身的繡花布簾被一隻纖細修長的手掀了開,那熟悉的聲音也自簾後傳過來:“那我在這裡等一下好了,沒關係。”
顧淮南看清來人的臉,整個人就已經被釘在原地。
景芊顯然比她更吃驚,手僵僵抬著帘子,而後手指收攏,將那抹青灰的布料在手中攥做一團。顧淮南離她只有幾步之遙,分明看見她眼底盈起的水光。
“景阿姨……”
景芊被這一聲“景阿姨”喚回神兒來。“這麼巧?”
“我……來幫江邵取東西。”顧淮南不敢看她的眼,禁不住她明明泫然欲泣卻硬撐著的那份堅強。
景芊怔了下,稍作思量,兀自輕笑,進來在顧淮南對面緩緩坐下。“那就沒錯了,我也是來給他‘取’東西的。”
顧淮南何等聰明,立即明白這是江邵的謊,江邵的一個局。這次顧淮南並未像之前被設計而生氣,今天這一幕,是遲早都要來的。她不敢,或者不知該怎樣面對的人和事,江邵一下子把這些全攤開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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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不是高檔餐廳,半開放式的包廂也並不會太安靜,外面散廳傳過來的音樂聲和人們說話的聲音虛虛實實的傳過來,倒讓兩人之間的氣氛少了些尷尬。
顧淮南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指甲,覺得比第一次見景芊還要緊張。別看她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尤其是老顧面前,顧銘哲若硬三分,顧淮南便要硬七分。
就像葉錫尚說的一樣,對付顧淮南這種標準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只能智取,不能強攻,而像景芊這樣的女人恰恰是顧淮南最不知如何應付的人。
最後還是景芊率先開口打破寧靜,她點了兩杯熱可可,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S市到了越來越冷的季節,喝點熱的暖暖身子,我記得你說過喜歡甜的。”
顧淮南恭恭敬敬的接過來,看看她手裡那冒著熱氣的杯子不由得問:“您也愛喝甜的?”
“小葉子也一樣。”
說完兩人面面相視片刻,同時笑了出來。顧淮南先前那份緊張的感覺驀地就減輕大半。“您和小安還真是母女。”
景芊眉眼彎彎的,眼神水一樣的柔。“這就是我一直沒和江邵的爸爸要孩子的原因。”
顧淮南一震,“因為葉錫尚和小安?”
景芊頷首,捏著小勺在杯中輕攪。“如果不是我當初太自私只顧著追求自己的幸福,也不會苦了小葉子他們兄妹這麼多年,在我心裡他們就是我親生的,我不知道他們過的好不好,有沒有想我,我離開時葉子還小,有時都在害怕她是否還記得我,如果葉錦然有意讓別的女人取代我在他們心裡的位置他一定做得到……”
顧淮南看她面前的杯子仿佛滴入一滴晶瑩,她不知道景芊是不是在哭。
來到葉家後,顧淮南深深明白,如果葉錦然願意那樣做,他真的有資本有能力做到。在某種意義上,葉錦然是一個極其殘忍的人,他用自己半生孤獨堅持著一些旁人不懂的東西,對景芊的感情在這漫長的時光里已經深入骨血,並傳續到他們共同的孩子身上,一雙兒女是葉錦然愛過景芊最好的證明。
她異想天開的幻想,葉錫尚或許與葉錦然真的有血緣關係,所以他的身上才會有那般的溫暖和深沉感情。
“好羨慕葉錫尚和小安。”顧淮南吸吸鼻子,“怪不得他們肯為你們做那麼大的犧牲。”而江邵和自己恰巧也是那個“被犧牲”裡面的角色,只不過她“被犧牲”的很樂在其中,江邵卻只剩下痛苦。
景芊抬眼,看了顧淮南許久。“來之前,江邵已經告訴了我你和小尚的事,包括你們當初結婚的理由。”
顧淮南手一抖,熱可可濺到手背上,她抽過紙巾擦拭,抿著嘴怯怯的看了眼景芊。“我……我承認當初是我不好,不管我向他求婚是為了逃避還是為了報復,但是現在已經不是那樣了。”怕景芊不信,還豎起手指來。“我發誓,我有在努力認真對待這段婚姻,雖然遲了五年,可我想應該不算晚。”
景芊眨著眼睛,嘴巴微微張著,有些不可思議。“你向……他求婚?還有這麼一檔子隱情?不是小尚為了騙葉錦然而匆匆和你結婚?”
“……”顧淮南頓時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怎麼就不打自招了呢?更想抽江邵幾個大嘴巴,怎麼不事先和她通個氣兒?“呃……我們……我們可以說是互利互惠,好吧,互相利用更貼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