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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裡知道,他和她自那次之後,是真的險些再也不見。
薛辰從柯先生那裡得知余金金那晚離開他家之後的事。
她給余父打了電話,又給余母打了電話,無非是普通的聊天問候,沒有什麼特別。可是素來和他算不上多親密的余金金卻提出要他去幹掉一個人,柯先生在國外有自己的勢力,卻在和余母在一起後逐漸淡出那個刀尖舔血的圈子。可是他當初把余母帶到自己身邊的時候為了討好余金金這個小丫頭,曾承諾過對她有求必應。
這麼多年余金金從來沒有要求過他任何事,如今一開口就是一條人命,他自然意識到這丫頭斷然是遇到了什麼事。
“能不能告訴我,這樣做的原因?”
“你別問,就說肯不肯答應我?”
“你開口,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我現在太忙,能不能等我——”
“如果你是想拖延時間,那就當我沒找過你。”
余金金說罷就要掛斷電話,態度強硬的連柯先生都只得妥協。“好好好,但我現在真過不去,我給你一個人的地址,你可以去找她,說是我讓你去的,她會幫你。”
“是個女人?你應付我?”
柯先生無辜的笑了。“我哪敢應付你,放心吧,她靠得住。”
柯先生怕她出事,只想著先穩住她,應承下來,給了她一個門徒的聯絡方式,然後瞞著余母用最快的速度從國外飛回來,也幸虧是他及時找到余金金,不然後果不敢設想。
“我從沒看過金金的眼神是那樣的可怕,充滿仇恨,完全變了一個人。”柯先生雖不是她生父,卻因余母的原因愛屋及烏異常喜歡這個玲瓏通透的小丫頭,視為親生的一般愛護。“我讓漓漓去穩住她拖延一些時間,至少要等我回來,可是她還是太過心急,忍不住獨自去找陳南潯。”
柯先生一生經歷過不計其數的血腥場面,卻沒有哪一次讓他覺得害怕心悸。他趕到時,看到的是余金金下半身已經被鮮紅的血跡浸染,那場面觸目驚心。而陳南潯抱著余金金,手捂著她的肚子,他的身上了同樣沾滿血跡。
他還記得他看到陳南潯在當時整個人陷入巨大的情緒之中,看著血跡默默發怔,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而後幾近萬念俱灰的……悔恨。
柯先生顧不得到底是誰傷了誰,抬腿踹開陳南潯把余金金抱起來,對一旁的薛漓漓使了個眼色困住陳南潯,然後送余金金去了醫院。
只不過,一切都太遲了。
醫生最終沒有能保住這個孩子,她本身體質過於虛弱,就算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想要留下那個孩子也並非易事。在余金金醒來後,柯先生不知要如何告訴她這個事實,其實不用他說,余金金睜開眼後第一件事就去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她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眼睛瞬間就紅了,她幾度忍耐克制著情緒,卻最終沒忍住,用被子蒙著頭。
當時人們只聽到由這個病房裡傳出一聲嘶力竭的哭喊,便再沒了聲音。
那是一個女人最疼的時刻。
饒是柯先生也不禁喉嚨脹痛,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余金金只發出那一聲,之後就再沒出過聲音。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麼心念成灰,才會整個人像死了一樣躺在那裡,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有眼角不斷湧出的眼淚證明她還是活著的。
在那之後她足有一個月沒有開口說過話,柯先生把她帶到國外,帶回余母身邊好生照看。等她一點一點從傷痛中恢復一些,柯先生和余母才得知這些事情的始末,得知了薛辰。
愛上一個人是怎樣的,柯先生怎會不知。雖然他曾經想過要用自己的能力把她好好的保護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她,不讓任何人再傷害她,可他終究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又怎麼忍心看她失了魂般的落魄。
一個人沒有了愛情可以活,可她連自己的心都遺失在那個男人身上了,今後如何獨活……
*
夜已深。
余金金熟睡在薛辰的床上,她有心結,不肯回來見薛辰。柯先生只好用非常手段讓她一路睡到這裡,如今藥勁尚存,余金金正呼呼的睡著。
薛辰就坐在床邊,視線一刻不離的緊鎖著她消瘦不堪的小臉,然後視線下滑,最終落在她的小腹上。
薛辰盯著看了一個世紀之久,低下頭,輕輕枕在她的小腹之上,握著她的手,眼睛一眨,竟然落下一串眼淚。
孩子,我是你爸爸,很抱歉沒機會歡迎你的到來,更抱歉現在只能對你說一句……再見。
……
薛辰寧願相信她腹中曾孕育的是他和她的孩子。
他如今什麼都不想了,他甚至都不去在乎是否還恨陳南潯,只要這個女人在,只要她還在,薛辰覺得什麼都夠了。
*
余金金自從孩子流產後身體一直不太好,連性格都變了似的,從她臉上很難看到從前那種神采飛揚的笑。薛辰沒有在她面前提起之前他們發生的那些事,他用心呵護失而復得的她。
他們也沒有再同居,余金金還是住在原來的住處,顧淮南天天陪著她,薛辰每天都來看她。
薛辰帶著她像從前一樣出去約會,可是依舊打不開余金金的心。
鄰近年關,余母和柯先生也從國外回來,準備在這裡過年。余母第一次見薛辰就甩給他一個耳光,眼底淚光閃爍。“我只有這一個女兒,若不是她心裡還有你,我會讓你到死都見不到她。”
薛辰是可以躲開,卻只是悶悶的承受。
眼見余母又要動手,余金金下意識的護在薛辰身前。她沒說話,只這一個動作卻濕了兩個人的眼睛。
余母轉過身去暗自抹眼睛。
薛辰咬著牙,自後輕輕把她攬在懷裡,低頭吻在她發心。
他要如何做,才能回報這女人對自己口不能言的愛情。
*
顧淮南曾說過,余金金在愛情這條路上遠遠比她堅強。
自從被柯先生送回來之後,在薛辰的呵護之下,余金金其實一直在嘗試走出之前的打擊以及傷痛,她比誰都想回到過去。然而每次面對薛辰那雙至誠的雙眼,余金金就會不自覺的躲閃。
她始終過不去自己那一關,薛辰知道。他不催促她,不強迫她,只輕輕的吻她,告訴她沒關係。
但是忽然有段時間,薛辰沒有再在她面前出現,他消失了。余金金眼裡又失去了光彩,好像沒有薛辰日子,她的一切都是黯淡的。
直到大年三十那一晚,余金金在教柯先生包餃子的時候忽然聽見敲門聲。
余金金還以為是顧淮南來了,忙去給她開門,哪知門外站著兩個男人,一個是薛辰,另外一位年長男人,一身氣宇軒昂不怒自威的氣勢。
薛東凌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就是金金?”
余金金點點頭,“我是,您是哪位?”
薛東凌眼眉微微一彎。“你好,我是薛辰的父親。”
余金金倒吸一口氣,頓時緊張的小臉一白。“薛……伯伯。”
柯先生聞聲而至,看見薛東凌後不由得挑起眉,視線在他和薛辰臉上遊走兩圈,心下瞭然。“您是薛辰的父親?”
薛東凌頷首,“正是。”
柯先生調查過薛辰的身世背景,自然知道薛東凌位高權重的地位和身份,他把余金金往懷裡拉了一下。“不知道薛先生這麼晚過來所為何事?”
薛東凌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開口吐出兩個字。
“提親。”
這兩個字讓余金金再度倒吸一口氣,不知是因太緊張還是太吃驚這一口氣吸進去都忘了呼出來。
薛辰上前一步,把她從柯先生手裡拽回來,順順她的背,然後刮掉她腮旁沾著的麵粉。
“我的工作年後就要調回北京了,我這裡生活了將近十年時間,幾乎所有的朋友,戰友,兄弟都在這裡,你也在這裡……”他摩挲著她的臉,眼神不甚溫柔。
“我可以把這裡的一切都丟掉,回北京重新開始,只是沒辦法丟下你,所以……我要帶你一起走。”
余金金垂下眉目,眼淚滲出點點濕潤。“我的朋友也在這裡,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可是你的心在我這裡。”薛辰彎唇笑了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絨盒,驀地單膝跪地高高舉起。“你不跟我走,我娶誰?”
……
薛辰娶她的決心從未如此堅定過,他願意用一輩子的婚姻來束縛住她,用最俗氣的戒指套住她,幫她打開心結,重新變回原來那個余金金,用自己所有的愛來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其實他知道,不管余金金變成什麼樣子,唯一不變的就是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