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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一個聲音在和自己說,之所以會那麼疼,那麼冷,只因她愛的還不夠。
不夠,那麼加上下一世,夠不夠……
那個聲音沒有回答,卻帶走了她的一切意識。
顧淮南再醒來時,是在醫院,她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葉錫尚。那男人逆光而立,環抱雙臂站在窗前,高大的身軀遮擋住大片血紅夕陽。
她張口第一句就是陳南承的名字,怎奈聲音被江水浸得沙啞麻痹吐不清字句。
顧淮南看不清他的臉,而由他手掌傳遞過來的溫度卻真實的告訴她——她沒有死,竟然沒有死。
顧淮南就那樣怔怔的躺在那裡,不言不語不哭不鬧的躺著,被餵了些吃的,直到夜裡才恢復了些體力偷偷溜出醫院。她跑到兩人之前同居過的陳家宅子,不料本應與嬌妻洞房花燭的新郎官竟也窩在這裡。
陳南承不詫異她會來,只驚訝於她死過一樣的臉色與眼神。她身上穿著不知道誰的衣服,光著雙腳站在他的院子裡,看了他一個世紀之久,僅有的勇氣卻只夠她問了一句毫無意義的廢話。
“你怎麼……忍心?”
陳南承從沒那般冷漠決絕的對過她,顧淮南一定是瘋了才會不顧一切只想回到過去,才會那樣作踐自己,在他面前脫掉外衣,僅著薄薄的內衣,雙目腥紅得要滴出血來。
“我知道你沒忘,我們說好等我畢業就結婚,我把自己給你,給你生個孩子,然後一起到老,我們說好的。”
陳南承面無表情,彎身撿起外套給她披上,錯身要走,被她拽住手腕。從不知她有那麼大的氣力,陳南承低頭,看到她抓著自己的手,被自己咬掉的光禿禿指甲,血肉模糊的令人心悸。
那一瞬間似乎有所動搖,似乎。
顧淮南投進他懷裡,試圖汲取到屬於他的溫暖,卻只聽他冷冷的嗓音自頭頂傳來。
“我已經結婚了,顧淮南。”
他把她推開一些,勾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凍得青紫的唇瓣上抹了抹。“我是愛過你,愛到做出過承諾,但還不到履行承諾的程度。”他的目光終於移到她的眼,說出的話把她眼底最後一抹光撲滅。
“這是事實,不是幻覺,你醒一醒,不要對我太過執著,恨過我之後,我和你之間過去的事……就忘了吧。”
忘了吧……
顧淮南好笑的呵了聲,眼淚懸在眼眶,死死的控制著沒流出來。“怎麼忘?怎能忘?”
那般倔強執著,陳南承了解這個女人的一切,把她心底看個通透,她淋漓的傷口和撕心裂肺的呼痛,甚至把尊嚴都丟棄卻只換回他一句……忘了吧。
“你忘了我,就是給我最好的結婚禮物。”陳南承撥開她的手,轉身,毫不留戀的走出她的世界。
那個他一手為她建造起來的世界。
他會來這裡,分明只為和她做一場道別。
陳南承給了計程車司機足夠的錢,把顧淮南送回她來的地方。醫院發現顧淮南不見了,通過葉錫尚留下的聯絡方式聯繫到他。當葉錫尚趕到醫院時,竟看見這女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醫院大門,立即脫了外套給她穿上,見她光著腳,只好打橫抱起,將她送回病房。
顧淮南一連昏迷了幾天幾夜,醒來後整個人毫無生氣。她身體情況沒有大礙,已經沒有理由一直留在醫院。出院那天,葉錫尚問她的住處,顧淮南第一次開口和他說話。
“為什麼要救我……”
葉錫尚沉默片刻,“本能。”
“我會恨你的。”她自言自語般呢喃,葉錫尚只當她說胡話。本想送她回家,她卻只說自己沒有家,萬般無奈下,葉錫尚臨時租了間房子給她住。
葉錫尚以為過一段時間她會清醒過來,哪裡知道才一星期後房東就打電話過來說一直沒見過她出來,懷疑她出了事。
如果不是這個電話,顧淮南或許真的就死了那個屋子裡。葉錫尚去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面頰消瘦形容枯槁也不為過……
如何救活一個根本不想活的人,葉錫尚沒有語言去安慰她激勵她,只採用強迫手段逼她進食。
顧淮南不知道這男人到底是幹什麼的,那雙大手隨便按在她身上什麼穴位之上,就會痛得她無法忍受的尖叫,然後他就會趁機把食物硬塞到她嘴裡,捂住口鼻只等她別無選擇把食物咽下去。
為了不讓顧淮南在他不在的時候尋死,葉錫尚會把她牢牢的綁在床上,嘴裡塞著乾淨的毛巾,以防她咬舌自盡,等他下班回來再餵她食物。
他找護工來給她洗澡,聲稱她精神不好,怕傷了人捆住手腳限制自由。
就這麼過了一個多月,顧淮南慢慢的變乖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抗拒,但她依舊不肯說話,通常躲在一個角落蜷縮自己的身體。葉錫尚記得她最常有的動作就是撫摸著右腳踝的腳鏈,一條褪了色的紅繩纏繞著她細細的腳踝。
葉錫尚把食物端到她面前,顧淮南就會抬眼看他,像只乖順的寵物。
那天她終於開口說話,問他的名字。
“葉錫尚。”他沒有隱瞞,告訴了她,哪裡知道顧淮南再看他時的眼神,那一瞬間竟像是要把他咬碎一般的……恨。
兩個月後,葉錫尚在她眼裡已經看不到尋死的跡象,便放了她自由。顧淮南臨走前要了他的聯絡方式,沒有說謝謝,也沒有說再見。
一個深夜,他接到她的電話,那是顧淮南第一次主動來找他,她小狗似的蹲在大門外的樣子他記得很清楚。
“你結婚了嗎?”
“沒有。”
“你有對象了嗎?”顧淮南又問,葉錫尚搖頭。
顧淮南低著頭,再抬起頭來看他時,表情再認真不過。“你娶我吧。”
葉錫尚把她拉起來,確定她沒喝酒,長久的沉吟過後,只說了一句話。“你考慮清楚,我是軍人,一旦結婚,就不會主動離婚。”
顧淮南點點頭,“我只有一個要求,越快越好,你明天就——不,今晚就寫結婚報告,行嗎?”
……<未完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以番外的形式講述她和他的過去~他對她的傷害,還有她和另一個人的開始~~~~牽著別人的手,慢慢遺忘過去的那個人~
此番外也可當做正文,就是有的地方視角轉換當做番外更合適些~~
62、有染(軍婚)
第六三章。<我曾經愛過一個人,接上。>
葉錫尚同意結婚,顧淮南不是不驚訝,她以為他們那時對彼此的了解僅有一個名字,可葉錫尚當時篤定的表情幾乎讓顧淮南產生一種錯覺:對這樁婚姻他是經過深思熟慮過的,雖然這聽上去有點可笑。
拿到結婚證那天,顧淮南帶著簡單的行李搬進葉錫尚的家,這房子是他用最快的速度為結婚準備的新房。新房只做了簡單裝修,添置了最基本的家具,所以顯得格外的空曠。
葉錫尚把一個皮夾子和一串鑰匙一起交到她手上,顧淮南猜到那小夾子裡裝的大概是他的老婆本。
“所有卡和存摺的密碼我已經去改過了,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日,平時想買什麼東西可以用第一張卡里的錢,數額大的話用第二張卡,不用請示。家門的鑰匙是最大的那個,小一號的是樓下信箱鑰匙,最後那個是車庫的,家裡水電氣你不用管,足夠用幾年,網線也接好了。”
顧淮南安安靜靜聽他交代這些事,這恐怕是當時兩人相識後她聽過這個男人說的最長的一段話,而她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不想辦婚禮。”
葉錫尚沉默,眸子盯著她,整個人散發著巨大的壓迫感。
“理由。”半晌過後,他終於開口,臉上仍舊一副波瀾不驚,似乎他們談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而非婚姻大事。
顧淮南偏過頭去,“我還沒準備好。”
“只是不想辦婚禮,還是不想公開我們的關係?”葉錫尚一語道破,顧淮南咬了嘴唇不再說話。
葉錫尚最終也沒逼她,兩人在外面吃了一頓晚飯算是慶祝身份的轉變。命運真是殘酷,不過是轉瞬間,舊人已娶,她已嫁,卻都不是當初約定好的那個人。
誰是誰的另一半,誰又把誰當成一把可以隨意揚掉的沙,又眯了誰的眼。
顧淮南極力控制著自己,努力融入到眼前這個男人的世界,哪怕是暫時的。
既已為人`妻,首先要面對的是妻子的應盡的義務。
那晚顧淮南把自己的洗的很乾淨,上了他的床,然後像一個祭品一樣躺到他身下。借著皎潔的月光,葉錫尚在她清明而又混沌的眼底看到的是如喪般的黑暗,手指才剛碰到她的臉,豆大的淚珠驀然從她眼角滾落,隱匿於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