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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知道了,原來她對他不只有身體上的依戀,原來她是會為他而心疼的。
她也痛恨徐穎,為什麼要告訴她那些話,逼迫著她去正視自己的內心,讓她再也無法裝傻逃避,只能徹底跳入這個深淵。
可是,她最痛恨的,仍然是自己。
許安寧苦笑。
她望著他,說:“你早就發現了,對不對。我知道……你早就發現了。”
他明知故問:“發現什麼?”
她卻不答,只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嘲地笑笑:“從我第一次跟你上`床,你就知道了。”
不,甚至也許更早。
從她第一次,在晚上單獨去他家,明知道他們可能會發生什麼卻依然去了的那一次——他就該知道了。
看不清的,想逃避的,從來就只有她自己。
他不回答她,只是沉默。
或許原本他也沒有回答的必要。
“你現在喜歡我,對我好,可等你不喜歡我了,我該怎麼辦呢?”
最糟糕的是,如果他不喜歡她了,而她還喜歡著他——
那該怎麼辦呢?
不待他開口,她又自顧自地說:“到時候你對我沒有感情了,那我對你而言,就成了一個麻煩。麻煩麼,你對待麻煩,都是會直接處理掉的。”
柯文嘉的喉結輕輕動了動。
他伸手輕撫她柔軟的髮絲,像在撫摸一隻已經無處可逃小貓咪。
他的動作和語氣都是那麼溫柔,可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溫柔。
“……你真了解我。”
她又笑了,只是眼底似乎泛起一絲淡淡的水光。
像柯文嘉這樣的男人,總是慣於自己主導和掌控一切,任何人如果已經進入了涉及他自身利益的範圍內,又不受他控制了,他就會直接解決掉。
他向來做得很絕,對女人麼,大概也是一樣。
畢竟他狠起來的時候,是冷酷無情、六親不認的。
許安寧不再說話,只是垂下了眸子。
“我不該招惹你……不,我從來沒有招惹過你。你是招惹我,是你撩撥我……都是你……”
他勾起唇角,眼底的神色在昏暗閃爍的光線中顯得晦暗不明。
她側頭看他,卻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捕捉到忽明忽暗的光影。
酒吧里的人聲似乎漸漸都消散了。
只有作為背景音樂的鋼琴曲,在她的世界裡愈發清晰起來。
許安寧想,她可能也有些醉了。
所以接下來她聽到的、看到的、發生的一切,或許都只是她的夢。
他說:“許安寧,你不一樣。”
“我哪裡不一樣?”
“你對我而言,不一樣。”
他俯下身,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耳邊。
“你還記不記得,在一次會議結束的時候你曾經說過,做臨場翻譯,就像是人生。做過準備永遠比沒有準備更能掌控全局。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總會有這樣或者那樣一個時刻,讓你面臨意料之外的東西。
許安寧的睫毛輕輕動了動。
他說:“我只這麼對你。”
柯文嘉慣於算計,即使是在感情上,也難免帶著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引她入局,帶她淪陷。
他就是這樣的人。
有些男人感情豐富,有些男人生性涼薄。
柯文嘉就是最涼薄的那一類人。他比誰都冷漠,對於他不在乎的人,別說感情,就連一絲憐惜都不肯施捨。
“我只這麼對你。”
這句話從柯文嘉的嘴裡說出來,像是這世上最熱烈的情話。
許安寧抬起眸子,與他四目相對。
反正,反正她已經再也逃不了了,不是麼?
她說:“我醉了。”
醉的人從來都會說自己沒醉。
他伸手一拉,將她從座位上拉起來,拉進他懷裡。
她的身子是軟的。很軟。
她栽進他的胸膛,顫抖著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他們擁抱在一起。
……
他的手指輕輕穿過她的髮絲。
她的髮絲垂落著,一下又一下地晃動。
夜色蒙住了她的眼睛,教人什麼也無法看清。
房間是黑暗的。
窗外卻燈火通明。
來自遙遠天際的月色,帶著那一絲微弱光線,穿過窗簾的縫隙透進來,偷看著那一對交纏得難捨難分的人影。
像是回歸了動物最原始的本能,肆意瘋狂。
空氣中泛起淡淡的櫻花香氣。櫻花酒的酒香。
而那張床就像是櫻花樹下的泥土,被揉碎了一地落英,沾染了那抹春`色。
黎明升起,驟雨初歇。
天亮了。
一夜不成眠。
許安寧全身上下已無一絲力氣,被男人的手臂緊緊擁在懷裡。
身後的男人輕輕啃咬著她的後頸,低沉磁性的聲音響在她耳畔——
“你是我的了。”
說罷,將她的身子翻過來。他們四目相對。
他在看她。
那雙平日裡冰冷淡漠的黑眸,帶著無數次她想看清卻總是隱藏在昏暗的光線中令她看不清的眼神,終於在這一刻,在晨曦的到來中,真實地落進她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