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無藥可救
第六十章、無藥可救
那一年正值地藏王菩薩誕辰，所以格外的熱鬧。菩提堂裏來了貴客參拜，一步之遙的琉璃院自然也炸開了鍋，大家都一哄而去看熱鬧！
結果錦華夫人的娘家小少爺偷溜到別處去玩，後來就走到了琉璃院。也不知道怎麽的，就遇到了那老太太，後來在逃竄的時候竟然摔斷了腿。
那件事王府的人大怒，錦華夫人也快氣瘋了，後來查清楚是老太太發瘋，追著五歲的孩子打，那孩子可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哪裏見過這等瘋婆子？當時就嚇破膽了，跑的時候沒留心，從台階上竄下去摔折了腿，後來求了無數的名醫，卻依然沒有完全治好！
為此王家和安陵家的關係一度進入了最低點，錦華夫人命令將琉璃院管事的全都拖出去打了五十大板，並且罰他們一輩子守著琉璃院。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菩提堂就慢慢廢棄了。琉璃院也真的成了與世隔絕的地方！
可是最重要的是那老太太從來都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反倒變本加厲！所以琉璃院的下人才會被減了一半，而且專門找了阿福和順子兩個粗壯有力的丫鬟，一旦她有什麽異動，想要往外跑或者傷及無辜就可以立刻將她製住！
就是因為九年前那件事，所以管事的周氏和洪老夫婦再也無法離開琉璃院。
“怎麽樣了？”周氏走到屋子門口，看到阿福正好出來，便問道。
“沒什麽大礙，就是碎石子把腳皮給擦破了而已。”阿福低眉順眼道。
周氏點了點頭，道：“你去歇著吧，這幾天三小姐在，可要格外留意。”
舒服點了點頭，下去了。
周氏挑起殷紅撒花簾子走了進去，老太太的住的自然是琉璃院最好最大的房子，不僅陽光通透，而且家具和布局也都是極好的。雖然這琉璃院已經快要荒廢了，但是她的屋裏卻是絲毫沒有變化！
一應的紅木器具，古董架上的古玩、瓷瓶等一應俱全！簾帳子後巨大的豪華十柱拔步牙床，布置的更是金碧輝煌，四角綴著金鈴，風過處清脆的聲音沁人心脾！
南窗下的地毯上擺著螺鈿人物山水小平幾，上麵的琉璃盆中養著一隻巴掌大的烏龜。這是她平時唯一的寵物！
周氏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稀疏的白發用銀簪子簪著，正坐在紅漆描金人物畫大衣櫃旁的妝台前攬鏡自照，一手持著螺子黛仔細的畫眉！
“您今兒個有點兒過了，上回嚇壞了王家的小少爺那事就不說了，畢竟已經過去了。但是你今天傷了三小姐這就不對！我也侍候您十幾年了，知道您並不是真的瘋子！”周氏緩緩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後道：“我知道您惱恨錦華夫人，是她攛掇家主將您遷到琉璃院的。但是那孩子終究無辜，因為你闖的禍，害的我家老頭子被打成了癱瘓，而洪三叔和嬸子雖然僥幸沒事，但是沒到陰雨天就會發作，疼痛難忍！”
“您是太姑奶奶，府裏幾十年前的小姐，沒有人敢把你怎麽樣，但是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我們這些下等人的生死存亡！今兒個你把三小姐給弄傷了，我剛才看了，挺嚴重的。如果這事鬧大了，你招惹的可就不是錦華夫人而是家主大人了。雖然我隻是個粗使下人，但是當年家主大人對瑞華夫人的寵愛那可不在錦華夫人之下！如今她的小女兒流落在外十幾年終於回來了，卻受到了您的傷害，您覺得，是親骨肉要緊呢，還是您這個隔了幾輩子的老姑奶奶？”周氏語重心長道。
老太婆沒有說話，憋著一張嘴繼續畫眉。
“我知道你們都盼著我死，隻要我死了，你們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可是我偏偏就不死，我還要活一百歲，一千歲，我氣死你們！”
誰也沒有想到，她忽然就轉身，然後把手中的銅鏡使勁往地上摜去。
巨大的響聲嚇得周氏不由得跳腳，捂著胸口道：“你怎麽又開始發瘋了？”
老太婆嘩的一下子站起來，張牙舞爪道：“我堂堂安陵家最受寵的小姐，卻被婆家修葺，無依無靠，回到娘家之後還要受這樣的氣？四方閣是我住了三十年的地方，是我的地方，安陵居那臭小子憑什麽讓我搬出去？我在我家裏住著我挨到睡了？憑什麽他讓我搬出去？”她說到這裏忽然淚流滿麵，竟然一下子大哭起來。
這哭聲自然不會像小姑娘那樣我見猶憐，而是像鬼哭狼嚎！
“阿福，順子，她們倆是平常侍候老太太擦身換洗的！”周氏指著那兩個粗手大腳的丫鬟道。
“這是洪三叔，平日負責劈柴挑水。這個是洪嬸，是琉璃院的廚娘！”然後又指著一對老夫妻介紹道。
“這倆丫頭一個叫春來，一個叫秋芳，都是屋子裏麵侍候的，偶爾也打掃一下佛堂什麽的！”最後是兩個二十多歲的侍女，姿色平庸，也沒有怎麽收拾，看上去呆呆的，有些木訥！
“因為他是家主，安陵家族的主人！”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周氏吃了一驚，老太婆也驀地抬起了臉。
剛才在後院，她一聽到是安陵家的小姐來了就被怒火燃燒了理智， 因為她恨所有安陵家的小姐，就是因為有了她們，所以自己的地位才一落千丈！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她才是安陵家最受寵的小姐！~
“你滾，賤的**丫頭，你給我滾，我才是安陵家的小姐，父親的掌上明珠，你們都不是，你們統統都連我的腳丫子也不如！”她忽然抓狂般得尖叫道。
素和冷嗤了一聲，雙手抱臂，微微靠在巨大的紅木屏風前斜睨著她，挑眉道：“是嗎？那你還真是自以為是呀！活在自己的夢裏，幾十年也出不來！對，你的確是安陵家曾經赫赫有名的小姐，但也僅僅是曾經而已！如今的家主早就不是你的父親了，也不是你的侄子，而是你的侄孫子！我說老姑婆，你能不能再天真一點？侄孫子能父親比嗎？他也有自己的女兒，如果曆代家主都像老太爺一樣把您奉為掌上明珠，那麽別的小姐們往那裏放？如果當時您的父親將自己的老姑奶奶當成府裏的千金養著，您怎麽想？”
“你胡說，我不想聽，你給我滾，滾……”老太婆忽然發瘋似地拿起地上的銅鏡朝素和擲了過去，但卻被素和堪堪接住。
“我看看，哎呀，這可是胭脂齋的明鏡台打造的，我看看年號，居然是五十年前的東西？嘖嘖，這現在可是值不少錢了吧！明鏡台的師傅手藝一代不如一代，這五十年前的工藝品，可以給他們當教程了！”素和一邊把玩著那麵銅鏡，一麵喃喃自語道。
“我的東西不要你管，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琉璃院是我的，是我安陵蘭的……”老太婆突然像狗一般撲了過去，差點兒抱住素和的腳。
素和這次可是早有防備，輕輕一躲就閃開了。
“你就不能好好地安靜的聽我說一會兒話嗎？大把年紀的認了，火氣還這麽大真的好嗎？哎，說起來，我還真是挺佩服您老人家的，可以一作作這麽多年！”素和說著豎起了大拇指。
“你說什麽？我才不是過期了的小姐……你們才是，你們都是冒牌的，你出去問問，隻要提起安陵家的小姐，誰都知道是安陵蘭，可是你們的名字，誰也不知道！”老太婆歇斯底裏的尖叫道。
“嗬嗬，是嗎？您還真以為自己是名門閨秀？安陵家族都以你為榮？哈，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可以一直這麽認為ie！我告訴你吧，你的名字，根本就是任何一個安陵家族的人都不想提起來的。不然怎麽會被扔到這麽荒僻的地方不聞不問多年？這是你自己找的，一點兒也不值得同情！我真是心疼這裏的下人，因為你的連累不得不把大號的年華埋沒在這琉璃院！”素和冷冰冰的聲音讓那老太婆再也忍不住滿地打滾起來！
聞訊而來的阿福和順子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素和回頭道：“過來把她按著吧，老太婆病發了，小心一會兒又傷了人！”
阿福和順子不由自主的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將地上倒騰的老太婆老鷹捉小雞似的提起來按到了一邊的太師椅上，然後一人一個手臂一條腿，讓她除了尖叫之外什麽都做不出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阿福和順子可不隻是為你換洗更衣那麽簡單！”素和嗤笑道：“她們真正的任務是看好你，不讓你跑出琉璃院而已！”
不僅是阿福和順子，就連周氏也是吃了一驚，不可思議的望著素和。
素和的額頭上此刻還纏著一條帕子，而且因為剛才的受傷所以精神並不在怎麽好，但是她淡淡幾句話，卻讓三個人一時間全都沉默了。
“如今後宅當家的是錦華夫人，我看得出來，她非常討厭你，雖然我並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父親或許還念著一絲親情對你有所眷顧，但是你卻絲毫都不懂得感恩！口口聲聲自稱是安陵家族的小姐，好像安陵家族千百年就生了您一個人！嗬嗬，正是可笑之極！你的名字，給安陵家族抹上了多少汙點知道嗎？我查過了，三百多年來，你是安陵家族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被婆家休棄的小姐！當年的老太爺疼你，兄弟姐妹們忌憚你的壞脾氣，所以沒人跟你講道理，以至於你會無藥可救。而且一直無藥可救了這麽多年，也正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