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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導把莊淼推薦過去,並沒有想著要回報。
他就是看好莊淼,莊淼本身在受到柯亞秋演技刺激後,又有了努力超越對方的上進心,讓他深深覺得這個好苗子不能埋沒了。
可惜他本人不是很會調|教演員,看到老朋友在挑選角色,就動了讓莊淼去試試的心思。
不過他沒有和老朋友把話說死,只說莊淼還不錯,讓去試個鏡,能用就用,用不上也就算了。
童靖輝也願意給老朋友個面子,不過他告誡杜毅:“你可不要又因為一時心軟養出個白眼狼。”
杜導聽不得這個,當場就說:“李哲行那個兔崽子不是東西,你以為我會就這麼放過他?拉不到投資還是輕的!”
童靖輝這時候才想起來莊淼這個名字為什麼耳熟:“莊淼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被李哲行扯了虎皮做大旗,最後又被麻布給替換掉的小可憐?”
杜導嘖了一聲:“就是他。他背景還行,說不定還能給你拉來一波投資。”
童靖輝心平氣和地說:“我不差投資。”
不過如果演員本身演技可以,又能帶來投資,那自然是最好的,童靖輝不反對莊淼來試鏡。
等姜寧聯絡他時,他直接給了幾個劇本片段,表示他看過莊淼所有表演片段了。
“老杜和我是髮小,好得穿一條褲子,他那裡的片子我看過了,莊淼演技還可以。”童靖輝語氣說不上滿意還是不滿意,總之姜寧聽得有點發虛,“他入戲很快,基礎也還算紮實,這兩個配角他可以試試看。”
要不是杜導提前囑咐過,童靖輝絕不會說這麼多,還指定了兩個角色。
姜寧千恩萬謝,把劇本列印好拿給莊淼看:“你看劇本,看對哪個有把握一點?”
莊淼應了一聲,拿過劇本翻了翻,忽然咦了一聲。
姜寧問:“怎麼了?”
莊淼饒有興味地說:“童導這個劇本有點意思。你知道梁初五傑之一的崔毅嗎?童導對這個角色有一套理解。”
姜寧整個人都是懵的,看著莊淼,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知道梁初有五傑,但五傑都有誰他就不清楚了。
莊淼見狀只好詳細解釋說:“崔毅梁初五傑中爭議最大的一個謀士,他死得比較早,正史野史記載分歧很大,一部分人認為他手段太過狠辣,一部分人卻認為他這是無奈之舉。目前學術界的觀點,多半傾向於他是個人格不太健全的謀士,可以說是典型的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然而大梁開國皇帝卻非常信任、非常懷念這位臣子,在他早逝時悲痛得幾乎昏過去,其後每年到崔毅忌日,都要禁宮中娛樂活動以示哀思。
在開國皇帝為數不多的詩文作品中,崔毅獨占三分之二,除了部分悼詞悼詩,他生前得到過開國皇帝大量親筆書信,信中多次以詩文讚揚他,字字句句滿是親昵。
可以說,崔毅是梁初五傑的領頭人物,只可惜去得太早,沒能封侯。
當然,死後隨葬皇陵,在過去可比封侯還要榮耀。
“崔毅曾經在淮西郡坑殺過大量士兵,為當時人所詬病,不過史書上記載這件事時用詞非常曖昧,聯想開國皇帝的做法,春秋筆法不難理解。”莊淼說,“這也是學術界目前認為他人格不健全的重要依據之一。”
姜寧大概聽懂了:“童導不這麼認為?”
莊淼笑了:“你知道今年年初,考古有新發現嗎?”
姜寧更加茫然。
莊淼說:“今年年初,大梁開國皇帝墓塌陷一角,露出幾塊石碑,其中一塊就刻著崔毅寫給開國皇帝的信,這封信在歷史上是沒有公開過的。”
然而這封信卻是崔毅一心為天下的最好證明之一。
莊淼在試鏡時,要表演的也是這一段。
年輕的謀士身形略顯瘦削,挽起的衣袖下卻露出一截覆蓋著薄薄肌肉的手腕,懸空在案桌上書寫著信箋。
“天禧三年,壬午,二月,淮西郡大疫。時馮興駐水北,士卒死於疾疫者,太半。興不能固守城中,與親信輾轉多處,脫身新城。”
他瞳中光芒有些渙散,唇色蒼白,看得出來已是病了很久。
一聲悶咳衝到喉頭,又被他盡力壓下,喉結滾了滾,眼中竟有幾分濕潤。
默默停下筆,年輕謀士雙眼望著遠方,目光幽幽,語氣卻依然平穩得不帶一點情緒。
“此番入城,馮興所棄士卒如何?”
探馬似是說了什麼,他微微偏了下頭,嘴角動了動,好像是想笑一下,最後卻連個僵硬的弧度也沒能勾出來,整個人像是一尊泥塑一樣枯坐在案桌前,連最後一點活氣都散去了。
直到探馬上報完信息,他才閉了閉眼,一揮手讓人離開。
探馬恭敬退出營帳,聽著腳步聲遠去,他長長嘆出一聲,於悲痛中再次抓起筆。
“天不佑我主啊。當是時,毅入淮西,見城中疫氣熏蒸、流屍無算,遂下令拔營追擊……然流星探馬來報,興所棄士卒……拋屍於水源——”
說到這裡,他漸漸怔住,目光悲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很久,他提筆重重寫下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