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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燁饒有興趣地聽羅修毅給他道歉,掛斷電話就把故意留在身上的破綻完全消去,遺憾於羅修毅的遲鈍。而不管是羅修毅還是警方其他人,明明看到案發時展燁離得很近,依然沒有懷疑過展燁一星半點——被害者死亡時,展燁正在法庭上和人打官司呢。
既然沒有作案時間,那就排除了展燁的嫌疑。
可展燁就是實打實的兇手。
他用殘忍的手法將被害者活生生剝皮,又在被害者快死亡時取出器髒,像是小孩惡作劇那樣把器髒縫在被害者luo露的肌肉上。
如果他隔壁的小男孩看到,一定能認出那是他某次調皮、破壞隔壁小妹妹玩具娃娃的手法,“犯案”罪證最後還是展燁幫忙處理的。
可哪個大人會讓小孩子去看這麼殘忍的畫面?
故意留下的破綻無人注意,這起案子最終成了懸案。
電影講究美感,尚德春也沒有刻意拿血腥引人眼球,反而將血腥全部略去,以莊淼的鏡頭代替。
不同於有些演員需要聯想電影中正在做什麼才能引起恐懼的方式,莊淼直接憑藉自己的眼神、嗓音、動作給觀眾製造恐怖。
他的每句話、每個表情都自然而然,偏偏充滿可怕的壓迫感,像是看穿了每一個人,在某一刻輕蔑地承認他們的存在,但下一刻,他又將以主宰者身份剝奪他們的存在,令人不寒而慄——
那是種你明明不清楚他在做什麼、明明他的動作優雅得像在彈琴,依然能讓你毛骨悚然的恐怖。
一名影評有些恍然,在本子上寫下一句話:未知帶來恐懼。
莊淼很好地用這種“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你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的方式,將自己置於和其他人不同的高度,給觀眾以壓力,讓觀眾覺得恐懼。
有影評心想,展燁這個角色一定懂一些心理學,運用獵奇的方式去衝擊別人的心理防線,再輔以其他手段,最終達到虐殺他人的目的。
這時候還沒人意識到展燁心裡有著怎麼樣的怪物,但隨著崔晨華扮演的線索角色登場,展燁不同常人之處才一點點展現出來。
他是許多人心中的救世主,卻從來沒有把信徒放在眼中。
對他而言,信徒、普通人和一隻貓、一朵花沒有區別,加害者和他自己沒有區別,整個世界都值得被他溫柔對待,但這溫柔在別人看來確實殘忍。
他自有一套邏輯,世俗的善惡在他身上並不適用。
他和警方鬥智鬥勇,有時候故意留下破綻,卻總能全身而退;他和極受上司看重的羅修毅是好友,一次次幫助羅修毅破案,在羅修毅履歷添上輝煌一筆的同時,也擁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尚德春用唯美的鏡頭和色調去推進故事,展燁這個遊走在正邪之間、號稱給予法外公理的人物漸漸鮮活起來,他明明冷酷、殘忍、乖張,卻也同樣彬彬有禮、高雅理智。
就像電影中展燁評價另一個高智商殺人犯時所說的一樣,這是一個“看起來富有魅力、但其實對社會危害極大的人,如果有機會抓住他,一定不能再放他出去危害他人”。
好在展燁並不是個全無破綻的bian態,隨著社會法律越來越完整,他漸漸對一切失去興趣。
於是最後,他就在犯下一起連環殺人案後,百無聊賴地選擇了和其他死者一樣的死法,也將自己送上了絞刑架。
羅修毅接到展燁死訊時悲痛欲絕,他想為好友報仇,卻在死亡現場發現端倪。
畫面定格在羅修毅錯愕的面龐上,太陽西斜,有人在家中點燃白蠟燭,哭泣著祈禱展燁能在死後得到安寧。
然而哪裡會有安寧?
只有刺耳的警笛聲劃破夜空。
屏幕漸漸黑下去,片尾音樂響起,有些參與首映式的觀眾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忍不住大哭起來。
他們說不明白自己心裡頭那股塞塞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明明驚嚇已經結束,電影結局也很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但他們就是心塞,就是瘋狂想罵導演和編劇。
“導演是魔鬼!”
“編劇你還是人嗎?!啊?!你說啊,你是人嗎?!”
“嗚嗚嗚我眼睛都哭腫了,我要給編劇導演寄刀片,不然難解我心頭之恨!”
尚德春和老井手足無措,他們以前都是小透明,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愣了好半晌才慢慢露出笑容。
成功了,他們成功了!
一名坐在前排的影評人正揉著胸口,突然看到尚德春和老井擊掌慶祝,動作一頓,表情變得複雜。
他盯著老井看了一會兒,又看了尚德春,低下頭在本子上寫下幾行字。
【在觀眾們壓抑的低泣和憤怒的罵聲中,尚導演與編劇露出輕快的笑容,似乎非常滿意大家給他們的答案。我想,不管這部電影中演員表現如何,起碼導演和編劇已經得到了展燁的精髓,無論在何種時刻,都能冷靜地看待一切。】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精髓,《日暮》才會出彩吧。】
這條評論一經發出,立刻引來不少人點讚,並被許多記者引用,極大地調動了其他人的好奇心。
尚德春簡直目瞪口呆,他跟老井和莊淼說:“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見識少!”
老井翻了個白眼:“說得好像我見識不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