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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老子現在這樣的情況,自己乾沒本錢,賣掉不是早晚的事?”語氣里不掩自嘲。
鄭元城的那塊地,是他母親去世前單獨留給他的,不算在鄭氏集團拍賣的財產里,因此也算是鄭元城唯一的一條後路了。但地皮面積很小,不過兩百多平,夾在陳勤森和阿大那兩塊的中間,甚至在前幾年還是一片荒涼濕地的金山灣,不起眼到根本沒多少價值。即便現在說是要開發了,可那麼點巴掌大,夾在中間被擠壓,能有人肯買都算是難得。
陳勤森聽完勸阻道:“元城,你明知道當年那件事,魏老大他們那邊應該不會多乾淨,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生意。你需要錢可以和我說,我們是怎樣的關係,你自己心裡不清楚?”
鄭元城一直是清楚的,可是忽然又有些模糊了。
或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譬如被黃瑤爸爸點醒,說陳家就是要讓你彎著腰問他們借錢,不然你看怎麼辦,你明明有地,他們買了,你也就能有周轉的經濟,他們偏拖到現在還不買。這塊地是商業區,你這麼點地盤要賣不好賣,自己起事吧,沒本錢,倒不如歸到阿大這邊,這樣你手頭有了周轉,KTV那邊的融資你也夠了,萬事不求人。
黃瑤爸爸還說,陳老太爺早年因為集團的事,本就與鄭元城父親發生過不悅的,當年陳家沒準在鄭家這件事上也有些貓膩,不然鄭家財產拍賣怎麼價就被壓得那麼低?
彼時泰山壓頂、瀕臨崩潰,鄭元城在頹廢之下不及細想,此時再提起不免就被他導引。
但口中只說:“那件事把你們陳家也拖累了,怎麼好繼續麻煩。”看著陳勤森英氣的臉龐,又忽然怨起:“你嘴上說得好,知道我缺資金,你早不買等我要賣了你再來充什麼馬後炮?”
語氣突然不善,可見是壓抑在心中已有些日子了。
多少年的兄弟,從來都不曾黑過半點臉的。陳勤森不由揪起眉頭:“當年那塊地分文不值,若叫老爺子買,他要給你多少錢合適?元城,你需要的陳家會盡力幫,我們三代世交了,老爺子不買,是要給你留下最後一點立身之本。現在眼看就要坐地起價,你再按捺些時候等待機緣!”
鄭元城聽得又有些動搖,但最後還是吁了口氣,頹喪道:“勤森,我們都已經不是當年,你有你陳氏祖業的風光道,我也要走我的獨木橋。何惠娟跟了我這麼多年要生了,我連婚戒都欠著她沒買,馬上還要有個寶貝閨女要養,我不能再這麼混瞎下去。”說著便把冰啤一飲而盡,起身往門口出去。
阿K走過來,問:“森哥,那要怎麼辦?”
黃瑤爸……
陳勤森捻著杯子:“能怎麼辦?事是誰整出來的,那就找誰去辦!”
夏夜的X市人影憧憧,等到把車開進鄒茵之前住的小區,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
陳勤森開門進屋,徑去衛生間裡沖完涼,慣性掏出手機往枕頭上一躺。齙牙的綠鱷魚在微博界面閃了閃,映入眼帘便是鄒茵六點多時發出的一條:“額間那一下,突如其來的求請……”
他的心仿佛就跟哪裡被刺得一緊,再想翻翻還有沒什麼別的,卻翻不到。
在對待愛情這方面,陳勤森的占有欲一直很強,氣量還狹小,猜忌心重。
鄒茵對於他的一切都是最初的,陳勤森承認,在他23歲的年紀里,見慣了風塵妖月的小太妹,鄒茵作為一個乾淨漂亮又有些驕傲的三好學生,對於他而言,是帶著新鮮、捧護、攻占、又有些忐忑心理的。在他咬住她嘴唇的時候,咬一下便知道自己是她的初吻了,那樣甜潤的滋味,笨拙地躲閃又羞澀糾纏著他的舌頭。還有他後面的第一次進到她,他的悍然更甚至叫她疼得眼淚都冒出來,牙齒咯咯地打著顫。這麼多年習慣已入骨,他無法忍受她的一丁點被別人占用。
陳勤森就噔噔摁鍵盤,給鄒茵發了條簡訊:“在幹嘛?”
復又:“看到我銀色那把剃鬚刀沒,找不到,要用。”
等了二十分鐘沒回應,他心裡想的就更多,這個時間十點半過不到十一點,她貫日不會在這個點睡覺,誰知是在忙什麼沒顧上。
他就撥了一個過去,果然響了半天沒人接。陳勤森陰沉著臉,再撥一個過去,響了幾聲那邊竟給摁掉了。
陳勤森就不自禁咬起嘴角,濃眉間一片陰鬱。他也時常在寵疼她的時候,因為電話的吵擾而煩躁得乾脆關掉。
眼前浮現起鄒茵與別人纏眷的畫面,男人大抵有一個光潔的脊背,是她喜歡的那種有文化又他媽看似有品的傢伙,他想像她跟鵝蛋一樣白翹的屁股,他就滿腔的慍怒無從傾泄。
陳勤森一直就知道鄒茵沒對自己百分百用心,她對他的依戀,只是因為她需要有個人陪,她小沒爹媽疼,她貪心怕姑奶奶走,想再多有一份真實的溫暖。心底里還是看不上他,也從沒接受過他的紋身,儘管那是一件難得的封關之作。她吵架後親吻他的紋身,以此向他示好,不過是一種虛情假意的寬慰,是她的自欺欺人和自我麻痹,因為怕他能給的溫暖離了她去。現在她翅膀硬了,人際廣泛了,可以不再稀得了。
但曉得分手了,說好不能干涉她戀愛,陳勤森也就只好憋著。可她什麼時候找他沒打通過電話?他的幾個活動場所她全都知道,髮廊理個頭、男師傅;桑拿房蒸個浴,一幫兄弟;酒吧里喝幾杯、自己開的,她的電話他設置了專門提醒,從來她打過來沒超過三聲他就立時接起。
“嘟——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如您有……”
“操,鄒茵你能不這麼婊啊!”陳勤森陰鬱地把手機擲向床頭,抬手摁開電視機遙控。
一夜沒睡。
隔天開車回水頭村,下巴上便有新剃過的胡茬痕跡,整個人的氣場也冷沉沉的,隨便套一件Lacoste的T恤和長褲,左腿微微一點瘸,生人勿近。
時值端午前夕,附近幾個村族按照老傳統,都要在近海的水域賽龍舟。各家各戶門前也都掛起了粽子,插上了茱萸。
阿K忙得暈頭轉向,愣頭愣腦地跑過來問他:“誒,森哥啊,那個打頭陣和敲鼓的你看叫誰去好?”
陳勤森就沒好氣地瞥一眼:“不行你上。兩條胳膊長身上,是用來夾筷子還是夾腦門?”
森哥對下屬從來周到,是很少這個樣子的。阿K看著他發青的眼窩子,也不曉得這又是誰把他氣傷。打了個激靈,只好改去找徐蘿蔔安排人。
*
六月3號那天端午,陳勤森忙完村里賽龍舟祭祀等七七八八的事,下午就在雙門街的酒吧里補了一覺。
大約晚上八點多起來吃了個飯,然後開車去到張曉潔的休閒屋。
在去之間,他先喝了兩杯紅葡萄酒。使得到張曉潔店裡的時候,張曉潔便聞到了一股酒醉微醺味。
她這個店的消費不便宜,客人雖然不算多,但一單單算下來仍是賺的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