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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茵逕自走進去,後頭的一幢小樓就是陳家的主宅。外觀依舊是簡單的青石大磚牆,裡頭的裝潢布置卻極為講究,都是上上等的實木。正中廳堂有一道樓梯分去左右,右邊是陳老爺子陳崇璋、還有陳茂德夫婦的起居所,左邊的整個東面就歸長少爺陳勤森一人用度。

    上樓去,樓梯口旁是個十多平米的洗漱間,拐入中間花梨木門扇,進去就是他的大臥房。陳勤森不喜歡細瑣的家具擺放,整個臥室顯得散漫而空蕩,東面牆上一排大柜子,正中是一張兩米五的大床,再往邊上是個半弧形的軟皮沙發,地板上蹲兩個菸灰缸和啞鈴。

    整個二樓除非他首肯,基本不允許人侵犯,鄒茵自十八歲踏入他領地後,雖然一直沒有正式的擺酒或銘文,但都默認了他們的關係。那角落小桌上疊的幾本書,最底下還有她當年的高考英語試題。

    沙發最開始是細支架的四腳復古木頭,高三寒假的某天鄒茵去給陳勤森探傷,被發燒的陳勤森抵在沙發角落裡,震著震著震斷了腿。當時老太爺正好和鄰鎮的大佬在議事,忽然就聽樓上地動山搖的坍塌聲,女孩子發出驚叫,緊跟著又是一陣微妙的搖響。老太爺的菸斗就在指尖哆了哆,發出清幽的冷光。

    “猴死囝仔,賣見效!”(介臭小子,不要臉)

    “派系、派系……”(對不住、對不住)

    嚇得樓上的鄒茵險些窒息,咬著陳勤森的肩膀不敢推搡。但也正是因為鬧出這樁動靜,隔天陳茂德就讓人把木頭搬走,換了套進口的真皮軟沙發。後來鄒茵又在陳勤森的洗漱台屜子裡,看見陳太太不知道何時擱下的兩盒杜蕾斯。

    老爺子知道了也睜隻眼閉隻眼。

    陳太太張氏說:“阿妹還小,要認真讀書啦,不要被那小子幾碗迷魂湯灌暈。”

    消息全鎮傳開,鄒茵自此毫無準備地,就稀里糊塗和鎮少保陳勤森掛在了一起。

    往日沙發上通常散落著鄒茵的蠶絲睡裙,或者不經意的一條絲襪和抹胸,陳勤森有個習慣,只要是鄒茵落在他屋裡的東西,除非等到鄒茵自己來收拾,一月半月的他都不會去動。

    可是這天的沙發上卻空無一物,遮光窗簾半掩,空氣中彌留著一股微妙的靡香。床單似乎凌亂得有些過分,鄒茵掀開,竟發現枕頭旁落著兩根杏黃的長捲髮,還有一枚細到不起眼的真絲內褲。小而透明,玫瑰色的,可以想像它松松綰在胯上的魅惑。

    床對面的牆上是一面立體鏡,那是陳勤森25歲時特意安的,說為了要從後面看她。此刻日光反射,視線朦朧,鄒茵好似看到鏡子裡陳勤森撈著一抔凌亂的長髮,肩背上墨綠紋身聳動,汗漬淋漓。

    她蹲去床頭摸出盒子數了數,十個,數目沒少他沒用那個,她就恨不得有把刀在陳勤森冷俊的臉上剜兩剜。

    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她也不想繼續再和他耗。鄒茵從柜子里拿走幾件常穿的衣物,沒等陳勤森回來就先回了X市。

    這次她是真的很認真。

    第二章

    公曆三月中了,新聞里播報北方的有些地方還在下雪,X市則已是一片風和日麗,春-色盎然。

    周五的時間總是很漫長,銘成大廈十八樓,下午四點半的陽光透過茶色玻璃窗,照在老闆滔滔不絕的嘴巴上,一開一合,一開一合,聽多了讓人想睡覺。

    從早上九點開始的會議,中午休息了兩個小時,又接著往下開,開到現在還沒完。鄒茵從投影牆上收回眼神,翻了翻筆記本。

    她上班的地方是一家外貿服裝公司。大概是受母親外婆等前代的影響,她對時尚與精緻有著天性的熱忱。大學那會在臨近的Z省上,學的就是美學設計,畢業後原想往北上廣發展,但陳勤森那人氣量狹窄,疑心病重,怎麼肯容鄒茵跑太遠。

    她是在高三畢業和他正式跨了那條界限的,最初鄒茵牴觸得不得了,幾次之後兩個人就一發不可收拾。大學四年聚少離多,陳勤森隔半個月一個月就驅車來找她,那時候年輕氣盛,久別勝新歡,應該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熱戀吧。22歲的年紀,沒走出社會,想法再遠也遠不到哪兒去。宿舍里姐妹們的戀愛氛圍濃重,烘托得鄒茵對陳勤森的思念也加深了。

    畢業招聘會的前幾天,陳勤森把她箍在酒店的床上搗了兩天三夜,用他一貫的糙話講就是,“鄒糖糖,老子要把你日出癮,讓你離不了幾天就得想。”他那人,長得真是極令人心動的,雖然痞性十足叫人恨,可對人用起猛來又能把人化成水,鄒茵被他搗亂了心腸,就答應他回了省內。

    然後就到了這家叫博恆優士的服裝公司,公司倒不算小,總部設在X市繁華地帶的大廈高層,工廠則位於毗鄰市區的城郊,主要做進出口的戶外或者工裝等硬服飾,有時也幫一些大品牌做代加工。工作幹得挺順心,薪水給的高,同事之間也沒啥勾心鬥角,唯一一點就是鄒茵學的專業基本用不上。

    老闆人不錯,但過於小富即安,據說當年是從小作坊做起來的,本人沒什麼大文化,但趕著了改革開放的好時候,再加之運氣好,一路順遂。如今開成這麼大的企業了,仍然還是一副樸實接地氣的派頭。

    這年頭市場一天一個走向,服裝風格也是朝東夕西的,眼睛追趕不上變化。因為老闆的固本守成,多年持續著那幾條老流水線,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市場部的成單量就已陸續下滑,尤其到了今年初,連個別的老主顧都改轉別家了。

    老闆急得頭髮快白,年後就不斷的開會開會。作為入司四年的設計部老員工,鄒茵自然躲不掉。

    細細想來,人類在向前發展,無論是體態容貌上的進化,還是服飾打扮的追求,都已經不僅僅只在實用、耐看的基礎上徘徊了。不止是人,動物界的一條魚、一隻水母對於美的追求都已不可阻擋。那些老式的笨拙寬大的工裝雖然經磨耐穿,但被市場逐漸淘汰是遲早的事。

    老闆恍悟之後,開始大張旗鼓改革,責令各組要在一個月內提交出設計稿,設計一批更符合時代潮流、更符合人體美學線條的工裝新品。七月份H市有個科技展,到時候準備以邊緣相關產品去占個位。

    像博恆這種中上規模的傳統工廠,一般的管理層年齡都偏高。鄒茵所在的設計部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這種費腦筋的事兒她好多年沒動過了,自然就對鄒茵委以重任。鄒茵的所學終於算是派上點用場,因此內心也默默地卯了勁,從去年年底她就開始反覆地加班。

    當然,她其實也是以這個為藉口,有意無意地冷落起陳勤森來,經常十天半個月的才回去一趟。只是陳勤森那個人,終日睜眼閉眼三分地,浸霪於他在水頭村的浪擲生活,似乎並沒發現她的不對勁。

    反正沒見他露出什麼端倪。

    這次從二月初二到現在,又過去了快兩周,他那頭仍是一個電話都沒有。鄒茵一開始還有些撓心抓肺地等他給解釋,甚至想好了哪句狠話甩他臉上,“陳張寶你把話說清楚咱們了斷吧!”到現在反而心淡了。

    她對他的冷落,莫不就是在等一個分手的契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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