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當天下午,班主任把他叫到了辦公室,他那儲存量超負荷的大腦處理得來的信息如是——今日禍不單行。
班主任放鬆地把身子安置在椅子上,整個人以屁股為頂角變成了一個120°的鈍角。
“來,過來坐下。”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唐子豪毫不見外地挑了一個質量最佳的皮椅子,把坐蹲撂上去,肘子擱在辦公桌上,手托著下巴,興許是覺得不爽,他稍稍偏了偏頭,把臉放在了掌上,整個腦袋跟著重心下移。
這動作是他的標配。小時候他那個不靠譜的父親還提點他:“你不要老是用手撐一邊,過一會兒換隻手,要不然臉一邊大一邊小。”
班主任平時對站姿坐相之類異常考究,不過這次硬了頭皮沒揭發這位祖宗,嘆了口氣說:“我可拿你沒辦法了。”
唐子豪一副領導模樣,只給了他一個“洗耳恭聽”的眼神。
班主任繼續說:“唐子豪,我記得你兩百日誓師大會上,信誓旦旦地說了什麼。”
“我不記得了。”
“你說你要爭分奪秒,虛心學習,取長補短,我看你根本就沒當回事兒。你還和多少人一樣,起誓只是走走套路,沒有記在心裡。”
他打開電腦上一個辦公軟體,對著上方一個表格痛心疾首:“你看看你剛剛入學的時候,那是重點裡的重點苗子,誰不爭著搶著要培養你。以前也罷了,我不想去影響你狀態,可是你看看最近幾次考試,你這哪是失利,簡直是跳崖式下降。”
“三年過去,苗子徹底蔫了。”
班主任黑著臉:“你這是對自己的極不負責。”
“難不成你還要請家長嗎?”
“得了得了,三年了電話都沒敲過一個,連我名字都不知道的家長,就算有三頭六臂我也請不來。”
唐子豪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這應該是你和我說的第二件事吧?你老人家不是有午睡的習慣,雷打不動嗎?若非緊急也不會破了你的禁忌,我油鹽不進,一時半會兒你也不能叫我對學習死心塌地,綜上所述,定是有其他什麼事了。”
班主任哼笑一聲:“油鹽不進,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其實也不盡然,得看具體是什麼事。”
“我也不賣關子了,你家長今天給我打了三年來頭一次電話,差點把我瞌睡都嚇醒。我叫你來是想轉告你,他們讓你先回去一趟。”
“回去?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票給你買好的了,自己去取。”
“哦。”唐子豪答得風輕雲淡。
“原本我以為是你父母過於放縱才導致你脾性如此,沒想到你家裡的境況也不咋滴,按照社
會心理學的角度看來,你應當是一個受害者。”
唐子豪有衝動把此人摺疊成零角。
他挑眉道:“算是在酸我麼?”
“不,”班主任朗聲道,“這是警醒。”
“警醒?”
“人不可能真正地自由,像你這種人,是更加不自由的。不過即便如此,科學實驗的普遍真理仍顯示:你人生至少百分之七十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所以你現在混成這個樣子,讓我很難理解。不得已是假的,自己不努力才是真的。發起人是你,執行者是你,到頭後悔的也是你。如果你真正對自己負責,就知道自己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不該,而不是等人教訓你的時候,攤開兩手,委屈地說這都不關你的事。”
“……”
他對班主任的長篇大論不敢苟同,他其實沒有什麼後悔,要真說有,就是生而為人。
“我不在乎,我只走個專科就好,還是綽綽有餘的。”
唐子豪說罷邁開腿就走,班主任氣得不行,恨鐵不成鋼:“你這個樣子,還不如不考大學,白花什麼學費?!”
這句話被辦公室的大門擋住了七七|八八,因而傳到唐子豪耳朵里沒那麼刺耳,他轉念一想:“咦,好像還不錯。”
戰鬥民族往往是輕裝上陣,唐子豪套了一件秋衣就走,後面向行跟著吃屁,一直送到了校門,還依依不捨道:“官人早回,奴家等你。”
“廢話忒多,再瞎bb老子閹了你。”唐子豪咬咬牙。
地鐵站簡直快把人擠成了麻花,行人摩肩擦踵,就差來個後勁十足的擁吻了。
最後,不出所料地,在撒開腳丫子跑了截了最近的高鐵,慌忙火氣地撥開一個比一個腫的人之後,公交站往城西火車站去的最後一班公交也宣布收班。
最後一個人擠上去的時候,背包被夾了一半在外面,一口勁對司機嚷嚷:“啊啊啊啊,我的包!!!”
唐子豪:“……”
人滿為患,當真是人滿為患。
他打了個電話,說:“太擠了沒走成,有空的話,來X公交站接我。”
“你丫的,公交站停車,你當交通規則是給狗吃的嗎?想都別想,到S去,我去那裡接你。”
“哦,那好,等會見。”
半個小時後,一輛寶馬姍姍來遲。司機打下車窗,露出一張紅彤彤油膩膩的臉。